广陵是整个大楚最富庶之地,整个楚国的豪商巨贾大多出于此地。因为巨富云集,整个广陵城辉煌瑰丽至极。真的是入眼净是雕栏玉砌,抬头遍布琉璃,整洁规律的青石路两侧是各式各样深宅大院的红墙,混杂着椒辛香料的墙泥均匀的包裹着青砖的墙面。
魏庆雪所说的她父亲的朋友,就居住在这些重重的深院之中,她和李淳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她想直奔着广陵城主府而去。但李淳却没和她一起,他走到一半,说是突然想找一个朋友,调转马头往其他地方而去。
魏庆雪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为那些村民报仇的心思急切,只是和他匆匆道了个别,就转身离去。
马蹄声惊动了城主门口的小厮,年纪不大的小仆待看清了来人相貌以后,一脸谄笑着迎了上来。
“我家大人今早还在奇怪,怎的在家里还能听到喜鹊叫,原来是魏小姐今天要来。”小厮迎到马侧,半跪下去,用背去接魏庆雪下来,谄媚道:“魏小姐怎么不提前来信,好叫我家大人知晓,也好准备住所饮食。”
魏庆雪不理他,左脚蹬实了马鞍,轻巧下了马。
“何叔现在在哪?”魏庆雪牵着马,没急着进去,问道:“如果不在,那会在哪?”
小厮依旧跪着,只是单膝改成了双膝,恭恭敬敬的说道:“今天情花楼谢大家唱曲儿,大人一早便去了。”
“那什么情花楼在哪儿?我有急事找何叔。”魏庆雪立刻就要翻身上马。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只是个看门的,从没和大人出去过。”小厮低着头,恭恭敬敬说道:“小的觉得,魏小姐还是在府上稍微歇息一会,安心的等大人回来,免得一来一去岔开了。”
魏庆雪踯躅半刻,还是坐不下来去等。那个村子的屠杀像是块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上,她感觉时刻都像是有人在身后盯着她一样。
“不用了,我还有事,等何叔回来,你和他禀报一声,就说我晚些再来。”
小厮低头应是,等到马蹄声走远,才慢慢直起身来,又回到门口候着。
西韩良种健马的脚力举世闻名,只是片刻,广陵锦衣卫衙门就出现在眼前。
锦衣卫的衙门没有高阶厚门,铁铸的大门平时敞开,只有两班劲卒按时轮岗。
隔着老远,就有四名劲卒对着纵马直闯的魏庆雪端起了手中长戈,又有一名队长似的穿铠老卒按着腰畔长剑,厉喝出声。
魏庆雪探手自腰间摘下身份腰牌,猛地甩向那队长似的的老卒,老卒接住,看明了真伪,挥退了警戒的甲卒,让开了进去的道路。
魏庆雪纵马直进,直到府衙前,才有仆从牵去马匹。
锦衣卫的衙门上行下效,皇城里的衙门因为两位统领的缘故,规模不大,所以即使以广陵的富庶,广陵的锦衣卫衙门外貌也没有建设的太过豪奢。
当然只是外面看上去这样,世间的王朝千种百样,但是每一个王朝都会聚集着好几种人,有能人有奸人,还有和稀泥的庸人。
能人以治世为己任,奸人以治世为工具,一个为自己为天下谋,一个以天下为自己谋。
但是皇帝还会留着庸人,用来平衡能人和奸人。
上面的统领是不喜欢奢华,所以我们要体贴上司,我们府衙也不能建的太过豪奢,但是其他的摆设,统领大人可没说什么。
于是占地不大的府衙内,种种外界珍奇琳琅满目。总巡抚江大人蹲在园林小湖中央的太湖石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漂子。
丰腴的鲤鱼群在湖中游动,为首的鲤鱼,一身金鳞微微泛紫,额头竟有两枝分叉凸起,有如双角一般。
江大人死死盯着那尾几乎化蛟的金色鲤鱼,手中的鱼竿纹丝不动,眼中的贪婪之意丝毫没有掩藏。
魏庆雪穿过重阁,慢慢在湖边停步,默默的在湖边一棵柳树下站稳,低头等待。
锦衣卫江南总衙新建时移植的百年老柳树,在新的地方看上去有些不适应,树枝几年来越发稀疏,可能再过两年,就得死去。
那尾金色鲤鱼优哉游哉的带着鱼群游动,偶尔从漂子附近游过时,江万青的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但那鲤鱼机灵的很,对那鱼饵从来不屑一顾。
好在江大人没把所有心思都寄托在此,见那尾鲤鱼今日还是没有上钩的迹象,只得无奈的收了钓竿,脚尖连点水面,几步回了岸边。
“何事?”将钓竿收起,江万青随意问道。
“禀总巡抚大人。”魏庆雪低头行礼,将她因为追查赵勾城守之死,而发现一处村落被屠灭的事情仔细叙述了一遍,着重描述了那间祠堂里的残忍场景。
即使还是白天,描述那些被肢解的尸体时,魏庆雪还是觉得背后阵阵发寒,好似晴天都阴郁了起来。
“哦,还有其他事情吗?”
“属下希望,大人可以允许属下动用锦衣卫的力量,追查凶手,还那些百姓一个公道。”
“赵勾城守的死因查明白了吗?”
“已经查明白了,是他杀,只是凶手还需要查。”
“还需要查?”
“是的,属下。”魏庆雪刚要说话,就被江万青打断了。
“我让你去查的是赵勾城守尹万棉的死因,如果是他杀,我需要你把凶手带回来,活的也好死的也罢,上面的大人催的很紧,然而你现在和我说你需要动用锦衣卫去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江万青淡漠的眼神让魏庆雪有些不知所措,她做错了吗?
“现在,去找到杀害尹万棉的凶手,带着他的人或者尸体来见我。”
“可是那些死去的百姓怎么办?他们也是活生生的命啊。”魏庆雪还是想争取一下。
江万青转过头,迈步向院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让魏庆雪心底发寒的话。
“草民草民,既是野草,如何算命?”
在锦衣卫衙门碰了一鼻子灰,魏庆雪有些懵,她父亲说过一句话。
“天下是王的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有百姓才有皇帝,没了百姓,皇帝只是个穿着华丽的凡人而已。”
为什么她父亲那样看重的百姓,总巡抚却这样看不起呢?
她驾着马,慢慢走到城主府外,还是那个小厮,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向她回话。
“回小姐的话,大人还没回来,可能留宿,小姐可以暂时住下,等老爷回来。”
她居高临下,看出小厮背上有一块微微鼓起,她用刀尖去戳,问道:“这是什么?”
“回魏小姐,是我母亲给我缝的内称,她怕我这活做久了背疼,垫了几块布,软和。”
魏庆雪看着这小厮,他年纪不大,十岁左右却已经可以和她正经的交谈了。只是他这样的年纪,她所认识的京都公子哥应该是前呼后拥锦衣玉食,即使是普通人家,也应还是家中宠着的孩子才对。
“小姐可是疑惑小人的年岁?”小厮依旧低着头,语气很轻松:“只是家父去的早,小人怕母亲太过劳累,所以卖了身,减轻些母亲的负担。”
“哦。”魏庆雪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挥退他,纵马向着广陵城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