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学棋时间不是很长,卧鱼儿取得的进步却很可观,离开五台山本想回家炫耀一番,转念一想改了主意,找来一辆马车直奔京城。原来卧鱼儿想到皇宫走一遭,让皇帝为自己安排一个下棋的擂台,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棋王了。很快进入了京城,草草休息一下就来到了皇宫,守门侍卫都认得他,不敢怠慢,先报进去再向里让,卧鱼儿轻车熟路,哼着小曲东瞧西看。迎面走来了曲公公,卧鱼儿笑道:“老曲,想我了么?”曲公公位高权重,除了皇帝之外没有谁敢于这么称呼,卧鱼儿却是个例外。曲公公微笑点头:“好孩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卧鱼儿颇为得意:“我学了好多棋谱,找皇上下棋来了。”曲公公犹豫片刻做出了决定:“陛下圣体欠安,正在调养,你可不要大呼小叫。”卧鱼儿皱眉询问:“皇上生病了么?”曲公公轻叹一声:“国事繁忙,积劳成疾。”牵着卧鱼儿的手走向寝宫。皇帝果然生病了,偌大的江山,每日都发生很多事,处理起来颇为费神,做明君不易。经过一番调养总算缓和一些,一想到朝上那么多奏章心情又沉闷起来,不管怎么教导,太子就是扶不起来,批阅奏章总出现纰漏,这是自己最大的心病。这时候宫女禀报,曲公公领着卧鱼儿求见,皇帝微笑道:“卧鱼儿来了,好得很,正可放松一下,让他进来。”
进门之后卧鱼儿皱起了眉头,皇帝的脸色不大好,首先问候一声:“皇上找郎中看过了么?”皇帝安慰道:“好孩子,朕没什么事。”卧鱼儿随即提议:“宫里的郎中不行就找我爹,我爹什么病都会治。”皇帝轻叹一声:“你爹留下的回天丹已经两次将朕从鬼门关拉回来。”卧鱼儿颇为自豪,自己的父亲无所不能,只是眼下却找不到。皇帝病势已经减轻许多,安慰道:“朕的病已经基本痊可,调养即可复原,你就不必挂念了。这次来有什么事么?”卧鱼儿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目的,立刻眉飞色舞:“皇上,影姐姐要我做真正的棋王,我学了好多棋谱,可厉害了。”皇帝立即嘉许:“好孩子,有志气。”立即传召宫里棋艺最高的宦官。宦官赶来后见对手是卧鱼儿心里有些打鼓,这个小祖宗不好惹。卧鱼儿从怀里摸出一个金元宝,笑嘻嘻开出条件:“赢了我元宝归你,输给我打你屁股。”宦官脸都吓白了,让这位小祖宗打一下还有个活?曲公公随即解释:“输了让宫女打上几板意思意思也就算了。”宦官这才放心,通过眼神征询曲公公的意见,能不能赢棋。曲公公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宦官大喜,赢一盘棋就挣一锭金子,太划算了。摆下棋盘以后就在皇帝眼前对弈,皇帝本身也精于此道,看过数步就发觉卧鱼儿的棋艺非同小可,棋路变化多端,宦官显然不是对手。一局终了,宦官还有些不服气,连下三盘,欠了三十板子,宫女没有多大力气,打上也不觉得怎样,就是惋惜那一锭金子没有到手。皇帝大喜,想不到自己随口封的棋王竟然弄假成真,当即决定,在京城举办一场棋王大会,让天下人都知晓卧鱼儿的棋艺,曲公公自然要多方帮衬,立刻传下话去。
金口一开天下动,棋王大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各地棋道高手纷纷赶往京城。因为主角是卧鱼儿,寒雨楼方面开出了重奖,二十万两。本来是准备出一百万两的,是曲公公作主改成二十万两。朝廷的奖励决不能低于寒雨楼,如果寒雨楼出一百万两,朝廷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崇明岛也拿出了十万两,加上朝廷给出的二十五万两,总数达到了五十五万两,这个数目轰动了全国,这么大一笔钱能买多少东西?田地豪宅车马都置齐了还绰绰有余,再买上十个八个美女,那种日子岂不是比神仙还快活?在这一笔巨资的吸引下很多棋艺不高的人也赶来凑热闹,临时抱佛脚找上几本棋谱,一时间各地书局的棋谱销售一空。皇帝也未曾想到棋王大会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京城大小客栈都住满了人。国力昌盛,百姓富足才有这样景象。如果衣食都解决不了,百姓们哪里有能力千里迢迢参加这样一场无关痛痒的棋王大会?皇帝一方面感到欣慰,经过不懈的努力,国家终于走上了正轨,自己完成了历史使命,就算到了九泉也可以问心无愧了。另一方面还有几分担心,这么多人齐集京城,一旦混进来一些强贼趁乱闹事就不好收拾了。于是让京城各衙门派出人手维持秩序,可是没什么效果,这些差役根本不顶用。无奈之下还是交给东厂,曲公公有自己的办法,各路贼人或多或少都与绿林道有联系,没有绿林道的支持根本无法生存下去。所以曲公公给夏西楼去了一封信,发出绿林贴,在棋王大会上浑水摸鱼者将被视为跟夜叉作对,绝没有好下场。
这一纸绿林贴起到的作用比京城差役强上百倍,混在百姓之中的地痞小偷再也不敢放肆,夜叉在绿林道首屈一指,开罪不起。曲公公没有调动东厂的人手就稳定了京城秩序,皇帝颇为感慨,满朝大臣心里都埋怨自己重用东厂宦官,却不知检讨自身,如果办事得力,忠心为国,东厂根本就没有建立的必要。棋王大会原本是游戏之举,到了这个时候不得不重视起来,皇帝安排礼部官员设立几个称号,安排场地,如果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就该裁撤了。很快名号确定了,最高的当然是棋王,以下设四名棋帅,八名大将,十六名棋师,按照等级定下奖励数额。棋王一人独得二十万两,棋帅五万两,大将一万两,棋师五千两。公布出来以后报名者十分踊跃,五千两对于普通百姓也不是小数目,反正输了没什么损失。一时间号牌发出了一万八千,场面之热烈超过了科考。礼部官员忙着安排场地,分出次序,总算没出什么乱子。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两三天分出胜负,大家分头对弈,定下严格的规矩,犯规者立刻取消资格。一时间京城里到处展开了棋局,本来卧鱼儿是不用参加的,看到这么多人对弈心里痒痒,也拿了一张号牌加入其中。第一轮是三局两胜,一人三次机会,赢过两人即可进入下一轮。如此安排比较公允,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寒雨楼方面除了卧鱼儿还有两个人参与,就是柳金钟与严守本这一对棋友,如此盛会百年难逢,对于喜欢下棋的人来说绝不能错过。两人的棋力很高,轻松进入了下一轮,卧鱼儿看到熟人更加欢喜,遗憾的是家里人没来。
一万八千人第一轮就淘汰了不少,场地宽敞了许多,第二轮开始,还是三局两胜,严守本与柳金钟轻松过关,卧鱼儿心里猜测,这两人到底能得到什么称号?经过五日厮杀,最终确定了入围的人数,一共三百六十人进入最后的争夺。这一次规矩有所改变,还是三局两胜,每一个人却要与五人对弈,胜过三人以上者进入下一轮。这一轮众人对局的速度明显延长了,每一步棋都十分谨慎。为了节省时间礼部官员提出要求,对局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如果这么延长下去,两三个月也分不出结果。卧鱼儿虽然年轻,学棋时间短,却因为专心的缘故进步飞快,再加上憨大师的指点,一路过关斩将,轻松进入最后的阶段。比赛进行到关键时刻,出海的船队归来了,随船有不少异国派来朝贺的使者,见到这等场面颇为羡慕,当真是天朝大国,一场棋王大会就具备了如此规模,财力物力该是何等惊人?皇帝设御宴款待,心情极好。棋王大会进入到最后阶段,一共二十九人进行最后的角逐,这一次的规矩简单了许多,三局两胜,输一阵就没机会了。卧鱼儿毕竟是御口亲封的棋王,官员没有给他安排对局,就在一边看热闹,等待最后的四名挑战者出现。严守本棋风稳健,步步为营,三局下来两和一胜,稳稳迈进大将的行列,一万两银子到手了。柳金钟就不行了,棋风不顺就开始耍赖,这种场合当然容不得,被当场判负,柳金钟还要争执,官员掷下话来,再若喧哗取消资格。柳金钟总算闭嘴了,五千两银子不算什么,棋师的称号要是没了回去怎么好见人?
卧鱼儿跑到跟前说风凉话:“呵呵,下盘棋还耍赖皮,丢人了吧?”柳金钟自然有一副厚脸皮,自吹自擂道:“这么多人参与,拿到个棋师已经很不错了,好歹也有五千两。”卧鱼儿笑道:“你耍赖皮的本事也被大家知道了。”柳金钟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这个棋师是货真价实的。”卧鱼儿一指严守本:“你看看人家,不声不响的,已经是大将了。”柳金钟一撇嘴:“回去以后你看我怎么赢他。”两人一边闲谈一边关注场上的对局,一名沉默的中年妇人引起了卧鱼儿的注意,转头道:“那个大婶的棋很厉害。”柳金钟就是输在这个人手上,当然不服气:“要不是她故意拖延时间搞得我心烦意乱,我早就是大将了。”卧鱼儿注意片刻忽然发现了问题,皱眉道:“那个大婶的手太年轻了。”柳金钟毕竟是老江湖,仔细一看随即明白:“她的岁数并不大,故意装成这么老,怪不得不说话,一说话就露出马脚了。”卧鱼儿颇为奇怪:“干嘛要扮得那么老?”柳金钟一笑:“或许是有身份的大家闺秀,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扮老一点就没人注意了。”卧鱼儿点头:“我看她能冲到棋帅。”柳金钟内心里也希望这个女子赢,自己输给棋帅就不那么丢人了。这一轮比试结束,还剩下十二个人争夺棋帅的位置,严守本排在第一个,卧鱼儿上前打气:“眼看就要结尾了,加油喔。”严守本微笑点头:“尽力而已。”对手是一名清矍的老者,两人很快进入状态,摆开了战场。
比赛到了最后阶段,无一庸手,双方都很谨慎。严守本依然稳扎稳打,对手棋路十分高明,不能有丝毫大意。柳金钟心痒难耐,抓耳挠腮,恨不得自己上前替下严守本。卧鱼儿取笑道:“再闹下去你的棋师就真的保不住了。”柳金钟一跺脚,索性跑到外面与百姓们一起看大棋谱。卧鱼儿仔细琢磨,严守本的对手招数颇为巧妙,往往将简单的棋路加以变化,用憨大师的话来讲就是化腐朽为神奇,算得上一等高人,严守本获胜的机会很小。果不其然,接连两局严守本都输了,脚步止于大将,也很满意了。这一日确定了四名棋帅的人选,果然有卧鱼儿看好的中年妇人。礼部官员宣布今日比赛结束,停赛一天,让四名棋帅养精蓄锐,准备对棋王宝座发出挑战。热闹了多时的京城终于清静下来,下棋的人很累,看棋的人也不轻松。皇帝特意将卧鱼儿叫到身边询问:“好孩子,四名棋帅都是个中高手,你有没有把握赢棋?”卧鱼儿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他们四个都很厉害,不过比不上胖和尚。”皇帝缓缓点头:“卧鱼儿真的是长大了,说话有了分寸。”卧鱼儿提出自己的看法:“我看那个假大婶最厉害。”皇帝一愣:“什么假大婶?”卧鱼儿一笑:“耍赖皮的家伙说了,那个大婶其实很年轻,故意扮成个大婶。”皇帝不由莞尔:“你这没头没脑的话朕可听不懂,有你陪着果然轻松许多。”这位皇帝多次在沙场历练,颇有威严,就算是至亲骨肉也不敢放肆,身边的人都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唯有卧鱼儿是个例外,口无遮拦,想什么就说什么,死气沉沉的水潭里忽然跳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自然引人注目,这也是喜欢卧鱼儿的原因之一。
休息之后棋局正式开始,第一个与卧鱼儿对局的是战胜严守本的老者,卧鱼儿知道对手的厉害,小心翼翼展开了布局。老者暗吃一惊,早就听说皇帝封这个青年为棋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游戏之举罢了。没想到这青年棋王真的很厉害,棋路颇为精妙。这一盘棋得到空前的关注,很多百姓围在外面的大棋盘观战,柳金钟得意洋洋给大家讲解,好歹是个棋师,也能说出一些门道,百姓们仔细听着,柳金钟更来劲了,故意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大家关注棋局,没心思与他计较。双方的布局展开以后卧鱼儿首先发动了攻势,憨大师大半生的精力全在棋谱上,各种招数都烂熟于胸,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取胜之道。卧鱼儿已经完全掌握,施展开来稳稳占住上风,老者施展浑身解数,卧鱼儿都有办法应对,顺利赢下一局。第二局老者先行,多加了小心,再输一局就没机会了。卧鱼儿已经了解到对手的棋路变化,胸有成竹,很快抢占先机,老者虽然努力挽回还是以失败告终。因为是最后的角逐,每日只进行一场,大家分头回去休息,准备观看下一场。早就有人将对局的棋谱呈送皇帝,皇帝颇感欣慰,卧鱼儿的棋艺果然了得,如果顺利登上棋王宝座,对于自己乃至朝廷上下都是一种莫大的鼓舞。第一名棋帅人选已经确定,老者并没有一丝遗憾,对方棋力确实比自己强,棋帅可以得到五万两巨资,完全可以满意了。休息一日之后另一人与卧鱼儿对垒,卧鱼儿连出狠招,没给对手留下一丝破绽,轻松获胜。第三个人与第一个老者的棋路十分相近,能力也差不多,卧鱼儿稍加变化就轻松获胜,最后一个就是卧鱼儿口中的假大婶了。开始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注意,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妇人的厉害,棋路变化无穷,卧鱼儿早有准备,很快棋局里就杀成了一片。两人的招法看似简单实则精妙繁琐,一步错就会牵动全局乃至影响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