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院还是一如既往地静默,夏启佑修长的身影落在长窗之上,与窗外的秋景倒甚是契合。
祝铭蔓低头细细看了看自己的衣襟、衣袖、裙裾,微微一笑,方敲响了书房的门。
“这是伤药,你快趁热喝了吧。”徐宁刚一转身走出房间,祝铭蔓便将药碗浸在了热水里,是以汤药到了此处,尚有余温。
“我的伤已经好了,请公主以后不必再费心。”夏启佑淡淡地说。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生公主的气?为何?”
祝铭蔓侧首看着夏启佑,微笑道:“你从那些灰衣人手下救了我,我原该多谢你,可是昨天我又跟你吵了起来,你要是还生气,我跟你陪不是了。”
夏启佑的笑甚是无谓:“小事而已。只是今后公主对人对事,要多想一些才是。”
“提防我身边的人,是吗?”祝铭蔓沉默片刻,忽然微笑道:“我身边的人,都是我最亲近的人,连这些人我都要提防,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见夏启佑不语,祝铭蔓知趣地悄然转身,看到案上的药已经热气无存,忍不住说道:“药凉了,快点喝吧。”
“好,稍待便喝。”
祝铭蔓侧首看着夏启佑微蹙的眉头,嗤地一声笑道:“怎么,你还怕药苦吗?”
“良药苦口,自古使然。”夏启佑淡淡一笑。
若在平时,看见夏启佑的笑,便是再淡,祝铭蔓也会忍不住从心底欢喜,可是这一次,她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却褪了下去:“可是这药真的很苦啊。”
“无妨。入口虽苦,却十分灵验,我的伤也快痊愈了,以后便不用劳烦你送药了。”
“你胸口的伤……”祝铭蔓涩然道:“快痊愈了?”
“还要多谢公主……”
“为什么?”祝铭蔓一口打断了夏启佑的话。
夏启佑愕然迎上了祝铭蔓复杂的目光。
“夏启佑,你为什么要骗我!”祝铭蔓的眼中有难过也有倔强,直直地看着夏启佑,似是在盼望得到一个回答。夏启佑避开祝铭蔓的视线,沉默一如其旧,祝铭蔓环视着书房之内,终于将目光定在一盆秋海棠之上。
夏启佑刚住进这棠梨院的时候,秋海棠已经含苞待放。如今宫中各处秋海棠的盆景正在盛放,而眼前这一盆,却是枝叶恹恹,白苞萎黄。
“是这里吧。”祝铭蔓看着已无生机的花树轻轻说道:“我的药膏……自然也没用过了。夏启佑,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相信我吗?”
祝铭蔓说到此处忽然笑了起来:“可笑我刚才还在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信任与提防,可笑前天我还因为这句话跟你争吵,可笑你跟我说得这么清楚明白,早已说过不会相信我,我竟仍是懵然未知……可笑我竟然还……”
祝铭蔓垂首看着自己的小臂,左手早已经紧紧攥起,此刻只觉得小臂上的肌肤寸寸撕裂,伤口好像一张无声无息的嘴,血液**的纱布温热黏腻,将它牢牢捂着,不令发出一丝声息——不管是嘲笑还是悲哀。
不过一刻之前,祝铭蔓还在为无意间挣破的伤口高兴着,自己不慎摔倒了,伤口裂开了,伤势加重了,明天早上吃了药,下午还可以再让药房煎来,自己主动要求吃药,徐宁总不至于再来监督了。
为了小计谋费了大心思,甚至忽略了伤口的疼痛,却不想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夏启佑,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来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