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请你吃饭?”心雨笑,她真的很感谢米白。
“得,你请了这杯茶,我把合同签给了你,你若再请我吃饭,恐怕我把我这个人都要签给你了。”米白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哈哈”一笑。
心雨见米白这个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米白虽然嘴巴油了点,倒做事对人都很踏实,她倒也不足为怪,只是他今天给她签了下季度的合同,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他们有闲聊了一会儿,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女士,要不要我本人再做一回堂吉诃德,送送你?”心雨和米白走出茶楼,米白上了车,他从车窗里伸出头,玩笑着地心雨说。
“不用,我还有点事!”心雨一脸的浅笑吟吟,向米白摆摆手。
“好吧!拜拜!”米白笑了,踩动油门。
“拜拜!”心雨也笑。
米白的车子绝尘而去。
望着米白的车子过来街角,心雨终于松了一口气,今晚该睡得着了吧!心雨掏出了电话,给远在广州的姐姐说起了这个意外的收获,姐姐在电话里也恭喜了她。
心雨轻快地走在人行道上,今天米白给她的这个意外的收获,让她一扫那会儿在湖边的阴霾,让此刻的心雨,觉得这秋天的天是天也高,云也淡,风也轻,人也美了……
是啊!如今的她和姐姐一样,再也找不到当初山村里的那种羞涩,生活虽然磨去了她们身上的许多棱角,但也让她们都变得成熟,稳重,而具有知性了。
江南的深秋,还是很热,心雨回到公司时,工人们也下班。
这时候,深秋的天空仍很高远,夜幕低垂,一轮明月悬挂在微蓝的天幕中,在公司的后面是缓缓流动的河水,由于工业的污染,虽然不清冽,倒也给这月色溶溶的夜晚多了几分幽深和静谧。
心雨也从兴奋中冷静了下来,她半靠在窗前的椅子上,月光斜斜地射了进来,照在心雨的脸上,使她多了一层柔和、宁静的美。
程健,想起他,心雨的心里就多了一沉莫名的烦,这个是心雨在少女时,就让自己的父亲把他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他的人,如果要说什么,竟然也是那么地无语。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在结婚时,父亲送她回门时说的那句话:“心雨,你一定要争气啊!”
是的,这婚姻是爹爹妈妈给她包办的,为了爹爹妈妈,为了爹爹的这句话,她真的争气了。
多年来,不管日子是多么的难熬,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忍了,至于程健,多年来,她也认了。现在爹爹妈妈不在了,她还需活在爹爹的那句话里吗?
想起这么多年的生活,回头看看,心雨竟然有些不寒而栗,往事如烟,此时却一幕幕从脑海中掠过……
心雨出生在一个遥远的小山村里,村子四面环山,清幽古朴,她和姐姐青雨都是家中的老小,哥哥姐姐们大她们很多,都也分家另过了。
从小,她和姐姐都有细瓷般的肌肤,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所不同的是心雨天生就有一头栗色的头发。
那时候,记得村子里曾有人开玩笑说,把她姐妹两放到夏天里的太阳下去晒晒,看能不能把她们晒黑。可是那只是说笑而已,雪白的肌肤是她们两姐妹的骄傲,山村的孩子,曾天都在天阳底下晃,也没有晒黑过。
心雨们家也算得上是个书香门第,爷爷曾经是私塾里的夫子,从她记事起,家里唯一不缺的就是书。以致现在她还常常想起常常想起,祖父的赤足与驼背以及奶奶的三寸金莲和慈祥的笑颜。
记得那些小时夏日的夜晚,月花如水,祖屋的院子里,长着一颗核桃树下,而不是现在的樱桃树,长辈们边摇着扇子乘凉,边唠叨着他们所知的一些神话、以及历史典故。
于是在她们童年的记忆里,第一次有了唐僧师徒的轮廓,知道了薛丁山与樊梨花的典故,当她们才能识字的时候,就似是而非,囫馘吞枣地看完了前汉、后汉演义,知道了金屋藏娇的出处。
虽然心雨没有小姐姐读的书多,但是,她现在的文采也并不逊于小姐姐青雨。
想到姐姐青雨,月光里的心雨不由得在脸上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那时,由于姐姐青雨从小的身体不好,地里的活很少干,父亲也体弱,哥哥姐姐成家后,就分家另过了,地里的活都落到妈妈和心雨的身上。
那时候的妈妈常说,心雨一生下来,手上就有了五个肉窝窝,所以她一直身体都很好。
心雨有时也撅嘴,性格泼辣的她,也会在心里嘀咕:五个肉窝窝就要干庄稼地里的活吗?可看见小姐姐纤弱的身子,也无语了,谁让自己生下来就有五个肉窝窝呢。
青雨还在上学的时候,心雨就回家干地里的农活了,有时她很羡慕小姐姐,一直有着优异的成绩,大概是小姐姐,不干庄稼地里的活,就有时间学习吧!所以,她的成绩才那么好。
在心雨的记忆里,小姐姐,从十二岁开始就住校,只是每一个周六才回家,第二天又返回学校了。心雨做着家务,倒也无怨无悔,谁叫她那么善良,谁让她有五个肉窝窝呢?
记得那年那个五月,妈妈下楼梯时不小心,摔倒了,在膝盖上挂了很长的一条口子,由于山村的医疗条件很差,没有缝针,就那么慢慢地长愈合,所以,伤口就愈合的相当慢。
理所当然,心雨就只能请假在家里干家务活了,侍候妈妈了,原说暑假后去复学的,谁知妈妈一袭不经意的话,竟也打断了心雨继续上学的念头。
记得那个暑假特别地漫长,妈妈的伤终于好了,那天,仍然像往常一样,妈妈和心雨在地里干活,炽热的太阳把心雨的脸都晒得通红了,于是,妈妈就带着心雨来到庄稼地边的树下乘凉。
山风轻轻地吹着,坡上的狗尾巴草和山花在风中随风摇曳。
“心雨,上学的时间快到了,你走了就又剩妈妈一个在在地里干活了!”那天,妈妈看了心雨一眼,笑着说,这个小女儿也懂事,从下就跟着她忙里忙外,没有心雨在身边陪着自己,她真有点不舍得。其实当时妈妈只是说出心中的感受,没有别的意思。
心雨没有说话,看了妈妈一眼,然后又埋下头去,她看见妈妈耳际的白发又添了几根,她和小姐姐,都是妈妈快四十才生的她们,她岁年龄小,但也懂得妈妈的艰辛和无奈,每当和妈妈一起在庄稼地里干活时,妈妈都会和他们讲起过去日子的艰辛,讲她小时候在家里,姥姥、姥爷的事,再讲到嫁到这里来的过程。
妈妈说,那时候,爹爹的年龄很小,这个村子里都喜欢娶大一点的儿媳妇,帮着家里干农活,妈妈大爹爹五岁,她十七岁就结婚了,要服侍公公婆婆还有自己的小丈夫。
每每讲到这些,妈妈都会叹气,她把心雨的心也叹的酸酸的。
是啊,她走了,妈妈怎么办呢?爹爹身体不好,小姐姐在上学,哥哥姐姐他们都自顾不暇,小小的心雨感到从没有过无助和悲哀,可她也喜欢上学啊,她也想像小姐姐一样,优哉游哉地在书海里遨游,可是……可是……可是……
心雨再抬头看了妈妈一眼,她又看见妈妈憔悴的容颜,和风中飘动的白发,心雨心底里那丝柔软还是被不忍心融化了。
“妈,我不去上学的……”心雨说完这话,扭头去了庄稼地里干活了,在下一刻,她怕她的眼泪会掉下来,因为她真的喜欢上学耶。
就这样,心雨缀学了,直到现在,善良的心雨都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又是一个冬天过去了,春天的樱桃花开的正艳,今天是周末,心雨从地里回来,进了院子,看见小姐姐青雨,正在樱桃树下做作业。
美丽的樱桃花瓣被风一吹,飘飘洒洒飘落枝间,落在小姐姐的头上,和书面,小姐姐用细长的手指拈起一片粉色的花瓣,看了看,放到一边,然后又埋下头去,又自顾自地做起了作业来,心雨站在院门口,羡慕地看了小姐姐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这时小姐姐抬起头才看见心雨,她笑了笑:“回来啦?妈呢?”
“和二嫂在说话。”心雨回答。
“姐,你今天不洗头吗?”顿了顿,心雨问。
“哦,等会儿,洗了就去学校,到了,风也把头发了。”青雨没有抬起头,淡淡地回答心雨,然后,翻过一页书,嘴里哼起来一首歌。
“姐,你哼的什么歌?蛮好听的。”心雨好奇地问。
“哦,《女儿歌》,电影《黄土地》里的插曲,你喜欢听?”青雨问。
“嗯……”心雨回答。
青雨这时抬起头,看了妹妹一眼,然后低下头,拿出本子,“刷刷”地写了起来,完后,在书包里拿出一盘磁带,连同本子一起交给妹妹,说:“这是歌词和磁带,拿去到录音机里放着听……”
“六月里黄河冰不化,扭着我成亲是我大,五谷里数不过豌豆圆,人里头数不过女儿可怜,女儿可怜,女儿哟!天上的沙鸽对对飞,不想我的哪亲娘再想谁……”心雨看了看歌词,然后蹦蹦跳跳地跑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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