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醉卧楼夏侯封听到宁国侯提前行刑的消息,怒气冲冲准备去求皇上收回成命,谁知将至宫门时被少君拦住,少君劝他说琅琊王会想办法,于是跟他去了琅琊王私宅。当得知琅琊王并没有任何办法救宁国侯时,他又要去见皇上,不料遭萧长信暗手,醒来时已被关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石屋,十来日只有一个小童子给他送饭,直到今天萧长信才来这里坐了一上午,可任凭他怎么骂,她就是不说为何关他、打不打算放他,然后他就暗暗发誓,一旦出去准把她一张小白脸揍歪,可最后人没揍到,倒与安平王撞了个满怀。
缓过劲来,夏侯封扶着元祁攸站起来,给两位王爷行了礼,抬眼又要打萧长信,元祁奚忙叫住手。
“逸少,玄机若不拦住你,宁国侯之后被斩的便是你夏侯封!”元祁奚严肃道,“你先是宁国侯之徒,后又在我手下做过事,陛下迟早会发落你,现在才贬你的职是怕做得太明显引人非议,那日你若真去求陛下,陛下没准就治你个同谋之罪一并论处了。你相信宁国侯没有谋反,那就静下心来去找真相,整天装着一肚子怒气,如何对得起宁国侯的教授之恩!”
连日天阴,元祁奚身子不见好反倒又病重些,他急急说了这些话,呼吸有点不畅以致脸色越发苍白。萧长信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见他气息不稳,轻轻抚着他的背。
问尘道长瞥了眼两人,眉头几不可见皱了皱。
听君一席话,夏侯封悟过来其中道理,不觉惭愧。元祁攸肿着香肠嘴吐词不清:“逸扫你听吾七哥的戳不老。”
“嗯?”夏侯封没明白,问尘复述道:“他说:你听我七哥的错不了。”又对元祁攸道:“嘴肿着就别说话,深怕别人不知道你亲了多少姑娘啊!”
除问尘元祁攸以外的三人扑哧一笑,笑的元祁攸涨红了脸,啐道:“死不正经的假道士!”
“你们俩这勾肩搭背就正经啦?”问尘道长指指元祁攸和夏侯封,两人低头一看,立马退开三尺。
元祁奚笑着摇摇头:“道长莫要再捉弄他们俩了,不然云中一行他们俩该不去了。”
问尘道长耸耸肩,自顾自拿了靠在石屋外墙的竹扫帚去清理被阿九毁掉的桃花,走过萧长信又退了几步折回来,语重心长对萧长信道:“你师父没教个好的,听师叔的,以后不喜欢的东西千万别毁了,我养片桃花林容易嘛我!”
萧长信低眉顺眼的直连点头,问尘道长一看就知道她没听进去,看了眼元祁奚,重重叹着气去扫桃花瓣。
“不知王爷方才所言何意?”夏侯封拱手恭谨询问,头发散乱倒没失去素日朝气。
元祁奚道:“云中驻扎着宁国侯的五万精兵,宁国侯未交出兵符,将士不听云中太守调令,矛盾日渐激化,陛下恐其造反,下旨派安平王前往云中收回兵权。云中北邻柔然,冯太后就是借此诬陷宁国侯通敌谋反,如今坊间才有一点为宁国侯喊冤的苗头,云中五万精兵就不听朝廷调令,这不明摆着宁国侯并非冤枉?”
夏侯封上前一步,着急问道:“侯爷未交兵符,那兵符在谁人手中?”
元祁奚不着痕迹瞟了眼萧长信,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得到兵符的人挺有手段,宁国侯被斩云中也没因此动乱。”
夏侯封点着头分析道:“如此看来……兵符在侯爷哪位旧部手里,不然凭云中领军将军崔允的气性,绝不会安安静静呆在云中。”言至此,他不解问道,“安平王从未涉政,陛下为何派安平王去云中收兵符?”
元祁攸正站在院墙边水缸旁心疼的照自己的脸,听到他们谈及自己,回过头来:“说我啥呢?”
看到元祁攸的脸萧长信就忍不住要笑,元祁奚扯了扯她的衣袖,萧长信抿唇故作正经,对元祁攸道:“说你揽了个好差事。”
“哼,你知道什么!”元祁攸冷嘲萧长信,她不理会,转首对夏侯封道:“陛下派安平王去云中原因有三。其一,安平王无官无职无权无势,不会接云中五万精兵谋反;其二,安平王与琅琊王关系如何北朝无人不知,现今琅琊王妃乃宁国侯之女,若安平王不能收回兵符,朝臣就会怀疑安平王存有异心,顺而就会怀疑琅琊王觊觎皇位,这样一来冯太后一党就有理由打压琅琊王。”萧长信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似乎在想些什么。
元祁攸早料到能跟着他七哥去刑场送宁国侯的人多半不简单,能想到这两层,看来不是吃素的。但等了半响也没见萧长信再开口,元祁攸又讥讽她:“怎么,不是原因有三么?还有一个呢!”
萧长信淡淡看了元祁攸一眼,道:“其三——可能连陛下都只是揣测。”
“什么?”
“独孤郡主意中人并非琅琊王,据我所知,先帝赐婚的圣旨是一年前拟下的,宁国侯宠女,先帝驾崩之前冯太后毫无动作,宁国侯怎会知道自己大祸将至,如此又怎会嫁郡主于琅琊王?所以陛下怀疑,赐婚诏书是假的,宁国侯想借琅琊王之手保住郡主性命,爱女都交给琅琊王了,兵符又有什么理由不交给琅琊王呢?于是其三,陛下认为宁国侯将兵符交给了琅琊王。因此,一旦安平王此行不能收回兵符,琅琊王就有危险了。”
萧长信微微低着眉,目色清透,眉眼间像是隐藏着不愿为人知什么情绪。
元祁攸听完萧长信的“其三”,不禁惊道:“你怎么知道穆……我七嫂意中人不是我七哥?你又怎么赐婚诏书是什么时候拟下的?!”
元祁奚看白痴的看了元祁攸一眼:“北朝谁人不知独孤郡主与如今的北朝皇帝帝相交甚密,至于诏书,每份诏书在史官那里都有备份。你这几年荒废度日,连这些最基本的都忘干净了?”
元祁攸讪讪,支支吾吾到:“我不是……不是……”“不用解释,你在心虚。”萧长信淡淡道,不知是被飞鹰啄的,还是恼羞成怒而知,元祁攸一张脸又涨红了,元祁奚和夏侯封疑惑的看着萧长信,她笑了一声,突然就转了话题:“安平王,要难为你装病了。”
“装病?安平王不是得奉命去云中吗?”夏侯封越听越糊涂,“玄机道——公子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萧长信诡秘一笑,不说话,元祁奚淡笑了下,肃然吩咐夏侯封道:“逸少,明日一早你便秘密前往云中,安抚崔将军切勿与云中太守起冲突,你是宁国侯的徒弟,本王想崔将军会听进去你的话。”
“若崔将军不听卑职的呢?王爷,您知道卑职笨嘴拙舌的……”
萧长信道:“不是还有满嘴胡话的安平王么,有他在你怕什么。”
“说谁满嘴胡话呢!”元祁攸气得跳脚。
“好啦,你别照你那张脸了,照来照去都是肿定了的,赶紧回去找大夫开药吧!”元祁奚转向夏侯封,“你随安平王一起回去吧,切记莫要让人知道你们今日行踪。等陛下确定安平王病了,安平王会秘密前往云中与你汇合。”
夏侯封拱手一礼称是,与恨不得撕了萧长信的元祁攸下山。这两人走了,问尘道长的院子也清扫的差不多了,嚷嚷着要请元祁奚喝酒,萧长信借口元祁奚身体不好不让喝,问尘道长就说萧长信护夫心切,萧长信灵思一动,说不烧问尘的藏书阁了,问尘等的就是这句话,心满意足放两人走了。
“你为何不表明身份?逸少和小九并不是守不住话的人。”
石阶上起了青苔,元祁奚低头看路,问身旁心不在焉的萧长信。
“夏侯封心中只有忠义,谁是皇帝他便忠于谁,目前他只怨怪陛下斩宁国侯,说不上不满主上,他知道的太多对我们不利,对他也不利。”道路旁树枝勾住宽袖,萧长信随手捋了捋,“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卑鄙了?”
“岂会?”元祁奚笑道,“成大事不拘小节,你若卑鄙,那我任由你卑鄙,岂不更无耻?再说说为何不让小九知道你的身份吧?”
萧长信心情顿时好了许多,道:“安平王嘛……虽说他由文懿皇后抚养长大,你俩兄弟感情也不错,但是安平王喜欢着穆儿,若他知道穆儿已故,很可能更加荒废。安平王成可为帝,败可为乱臣,如此人才自当仔细着用!”
“看来穆儿南朝一行,对今时今日的你很有帮助。”
萧长信突然皱起眉来:“穆儿的确跟我说了不少,但赐婚诏书一事,是宁国侯告诉我的。祁奚,宁国侯所谓的赐婚诏书是先帝多年前赐给他的一道恩旨,史官那里并没有备份,我怕——少君?”萧长信望向气喘吁吁朝山上而来的少君,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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