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百年都不会变,生硬得让人讨厌的声音。
童瑶抱着膝盖,下巴埋进还留有温度的大衣领口,身体轻轻地前后晃动。衣角掉落在地上,被她马上捡起来,拍了拍灰再抱住。固执地抿着唇,眼垂得低低的,端凝地上黑糊糊的影子,就是不抬头。
“走了,回去。”棕色短靴踩上来两步,声音融化了些,有些无奈。
为什么最狼狈的时候总是被他看到?她没有一次不是灰头土脸,可他永远月朗风清从容自在,好不甘心。童瑶闷闷不乐,埋怨橙子的自作主张。
她没有一次赢过他,一次都没有。
深蓝色卫衣面料擦过童瑶的耳朵,顺势提起大衣后面的领子。
“我说,回去了。”一股忍耐积聚在压低的语调里。
“我听见了。”童瑶烦躁推开他的手,总之,是退无可退。
她搂着宽大的衣服站起来,只来得及一瞥路晨安谐谑带笑的眼睛,又立刻蹲下去。额头、手心,突地冒出一片冷汗。
路晨安按捺的脾气终于被引燃,“童瑶,你别不知好歹。”
童瑶咬住唇瓣,闷哼了声。她若能把好歹分得三分清楚,也不会滞留在深夜的郊区被他笑话了。
斜斜的两道人影仿似被秋风扑倒在地,定得死死的,默然不动,泾渭分明。“随便你吧。”路晨安冷冷甩下话。长长的身影一晃,瞬间被迷蒙的月光吞没,落下的小影子陡然露出几分它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微小。
和某人一个模样的臭德性,活像离了他地球就不会转似的,有什么可高傲的?
童瑶撇嘴,抬起手背揉揉眼睛。眨了眼,被蓦然贴近的长腿骇住,险些坐倒。棕色短靴离得更近了,扁突突的鞋头抵着她帆布鞋的鞋尖,倒是相处得很友好似的。
“童瑶,你到底走不走?”路晨安似乎气急败坏了。
“路晨安,”童瑶抿了口口水,紧张地仰起头看他,嗓子发颤,“我肚子疼,动不了。”
他们刚刚纠结那会儿,叫来的出租车没耐心等,早跑了。
童瑶趴路晨安背上,看着一辆、两辆车过来,停也不停又走了。几分钟前,路晨安背着她,开始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往前面几百米外的十字路口走,那里应该比较好打车。
她浑身发冷,脸色大概很难看,不过路晨安的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听说,你还动手了?”轻快的语气,像是质疑她竟然也会打人,“勇敢啊。”
“路晨安,你能好好说话吗?”每次她觉得自己对他太恶劣的时候,他总会迫不及待地来刷新她认知的下限。童瑶挪动位置,把头从他肩上移到背后,“要是有人欺负橙子,欺负……你我也一样会还手,特别正常的事情你笑什么?我又不是没有因为你和别人动手过。”
路晨安沉默了一下,“什么时候?”
“忘了。”
“要不要打急救?”宽阔的马路,放眼望去竟然看不到一辆亮着空车的出租车。
童瑶想他一定有些误会了,“不用,就是有点……有点出血,医生说是正常现象,喂——”
他忽然松手,站住挺直身。落下地之前,童瑶用力勾住他脖子,“你又怎么了?!”
路晨安挑眉,干笑着开口,“你不是不想要命了吗,怕什么?”
“我想不想要命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来替我决定?”童瑶气恼地顶回去。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简直不可理喻。
“童瑶,”寒风里,路晨安咬牙切齿,“你好自为之。再有下次,别来烦——”
远远地,一辆空的出租车来得格外及时。忿恨许久,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