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满是秋月,完全容不得秋冷香半分,但是这件事,除了他和秋月,没有任何人知道。秋老爷看着自己未来的女婿关心女儿,嘴上说着谢王爷挂念,心里说不出地高兴,哪里会不允许,立马唤来小仆领路。
顾凡笙一路走一路怒火值层层叠加,心想,本王今日到此已是给足母后面子,这公公真是事多。如此这般,又不敢把怒火发到其他人身上,于是可怜的秋冷香成了泄气的靶子。
进屋也不坐下,顾凡笙站在屏风后的小桌旁听了秋冷香问安,故意找茬,说秋冷香自恃傲慢,不许她起身,硬是叫人开了窗,不仅让秋冷香跪足半个时辰才可起身,还命步公公守足时辰方可回宫。
说完便离开,没有半分心疼的意思。他是想乘机去寻他的秋月。
可怜的秋冷香那几日本便感染风寒,让掺着雨的风吹了半晌,连夜发起来高烧,皇后听到步公公回来禀报本已生气,第二天听说秋冷香因此病情加重后又急又怒,一边传太医去秋府,一边传顾凡笙罚跪。
那以后,顾凡笙更讨厌秋冷香了,连带着,也讨厌起下雨来。
想着想着,他忽然回神,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讨厌下雨了呢?好像是在这个小院里吧?
顾凡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顺势看向篱笆外。在篱笆外,仿佛有什么东西躺在地下。
是受伤的小兽吗?顾凡笙收回眼神,慢步走出去,却在看到物体的一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个人,一个浑身是学的人。
这时屋内响起一串奇怪的声音,霎时顾凡笙脑子里只闪过这一个想法,秋冷香!他没有去探篱笆边这个人是死是活,迅速在雨中飞起来,直穿小院,破窗而入。
这一刻,顾凡笙想起秋冷香从宫里回府,在王府门口遇刺之事,区别是这次没有银灵、没有护卫,一时间他突然很害怕,他怕会失去秋冷香,他怕自己进去晚了只能看到一具实体,他怕...
他居然突然开始害怕。
秋冷香看见从窗而入的顾凡笙满脸问号,就差问出口,这是什么回来方式?她挑挑眉耸耸双肩,下一秒说:“王爷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抓住它!”
顾凡笙还没站稳便听到秋冷香说抓什么,更是紧张起来,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护住,满屋满顶的找,也没有找到要抓的人。
被惊到的秋冷香在顾凡笙背后微微皱眉,心想,早上也没吃什么呀?这个人今天脑子瓦塔了?这是要干什么?她戳戳顾凡笙的背,指着门后,小声提醒道:“那个...可以帮我抓一下吗?”我喜欢,想拥有。
顾凡笙顺着秋冷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门背后怯生生伸出一个小脑袋,是一只泥泞的大眼狐狸,没见过人,紧张的摆动着不安的耳朵,发出呜呜的叫声。
顾凡笙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还好不是人,他想。
费了点心思,狐狸便被顾凡笙拿捏住,但是看着泥呼呼的小家伙,他选择先把它扔到后屋里关着,首先得把它清理干净;其次,万一这小东西的爪子伤到了秋冷香怎么办?得先训训,去去野性。
再说,外面还躺着个危险人物。
秋冷香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这个人今天极其不对劲,就一只小狐狸而已,至于这么防着吗?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去院子里,结果被拖回屋里。
“待着。”他说完转身出去,并从外将门闩了起来。
秋冷香只能顺着窗子望出去。
她趴在窗沿上看在雨中的他在做什么,她看见他在篱笆外蹲了下去,像是在检查什么,看不明了。联想起方才他的表现,秋冷香心下了然,原来是在担心我呀。气一下便全消了。
之后,那个不明物体被顾凡笙捆绑起来,拖回小院,关在小狐狸旁边的柴屋里;小狐狸被顾凡笙清洗干净,依旧关在漏风的小破房子里。是一只纯白的小狐狸。
接下来几天顾凡笙都没有再出门,一心扑在“照顾”重伤的男人和训练可爱的小狐狸上,用他的话来讲就是,这个人进的来就出的去,与其我们闷头瞎找路,不如等他醒了直接问。
至于怎么训练小狐狸,他怎么都不肯透露,说是皇室秘法不可泄露。其实秋冷香也只是随便问问,毕竟每日都没有听到小狐狸惨叫,也没能看到顾凡笙凌乱的从屋子里走出来,相必是相处融洽吧。
如此这般,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秋冷香抱着顾凡笙训好的乖巧的小狐狸,坐在溪边享受着带着湿润的风吹来的阵阵花香。
不知从那天起,她隔两三日便去屋后山上摘花,她最喜欢的是花序如穗,瘦果卵形的小白花,很像她穿越前见过的染布子。柔柔的花蔟成一团,毛茸茸的煞是好看,再佐着一些浓香的狼毒花,说不出地诗情画意。
亦不知从那天起,她常坐的溪边多出一张躺椅和方桌,甚至后来她能在房里发现不同的故事书。
偶尔顾凡笙也会去山上,通常是三两步爬到山顶,遥遥远望,每次又会在秋冷香要下山时,迅速走在她前方。只是很少交谈,像是故事里频繁出现却始终陌生的路人。
溪对面不时有鸟叫传来,夏虫亦争先恐后的鸣唱,是最自然的多重奏,要是有秋千就好了,秋冷香端起桌上的茶小酌一口,往躺椅里窝了窝,眼睛便开始往对岸瞧,要是有树屋就更完美了。
“在看什么?”顾凡笙将新砌的茶递给秋冷香,将残茶收回放在桌上的雕花木托盘里,顺着秋冷香的眼神看出去,郁郁葱葱的林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今天他心情不错,前两天做的陷阱掉进去了一只野羊;方才去给陌生男人换药的时候,虽然人还没醒过来,但看得出感觉男人比之前状态好了些;而且最近秋冷香采药的的水准明显比之前进步不少,处理药材的水平也提升许多,孺子可教,可喜可贺。
秋冷香回过头看了顾凡笙一眼,复又回头看对岸。依旧冷冰冰没个笑脸的他,今日看起来莫名柔和,她想应该是自己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产生的错觉,半晌吐出两个字:“秋千。”
秋千?顾凡笙疑惑地扫了眼秋冷香,心想,这人脑子没问题吧?荒郊野岭的有房子住不错了,都快挂了,见天还没个正形,光想着玩。
冷哼一声,转身回院。
秋冷香已经习惯顾凡笙去来如风,也不在意,喝一口新茶,换个姿势,闭目养神。抹布从她怀里跳出来,或者追着麻雀到处跑,或者恨不得一头扎进溪里叼鱼玩。
等它嘴角挂着羽毛玩累了,拖着秋冷香回家的时候,顾凡笙也折腾好了晚饭,正站在院里喊着:“吃饭。”
一夜无话。
第二天,秋冷香借口采药摘花,硬把小狐狸塞给顾凡笙,独自跑到山上躲懒睡觉。走到山脚她想起了偷吃西瓜的猪八戒,嘿嘿傻笑,愉快的接受了给予自己的新形象。
秋冷香愉快的躺在花丛中闻着百花香,另一边的顾凡笙带着抹布继续中断的寻路之旅。完全没有目标,抹布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抹布扑蝴蝶他就靠树上看着;抹布走累了躺地下他就在一旁坐下。丝毫没有要打扰的意思。
直到抹布彻底爬下,说什么都不愿意起来的时候,他才抱着它一跃而起,踩着树叶回家。寻路?等小狐狸不累了再说吧。
被抱了一路的抹布落地稳稳的伸了个懒腰,对着顾凡笙哈了一口气表示感谢后,跳跃着往山上跑去。一时间,顾凡笙不知道方才它是真累了,还是自己被骗了。无奈摇头笑笑,进屋去做自己从昨夜想到现在的事。
抹布的声音远远传来的时候,秋冷香以为自己在做梦,等抹布整个狐狸扑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她抱着它,它愉快的摇着尾巴。她看着碧蓝天空里点缀着的棉花糖般的白云,看着云朵下不时飞过的鸟,悠悠说道:“抹布你知道吗,我有点想家了...”
然后又觉得自己跟小狐狸讲话很搞笑,摸摸抹布的脑袋,起身胡乱抓一把花,很随意的摘掉杂草碎叶,又逗抹布玩了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便一步三晃的回小院。
草药哪是那么好找到的对吧?何况家里还有晒好的。秋冷香哼着小曲,跟抹布一路跑跑跳跳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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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天就这样度过了,男人的伤势几乎痊愈,依旧还是没有醒过来。顾凡笙秋冷香倒是完全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甚至在漫漫时光中找到了属于二人打发时间的游戏。
比如挑小棍或者下棋。
往往秋冷香玩得不亦乐乎大呼小叫的时候,顾凡笙都会用一种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只是两人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的发生是那么突然又自然。
秋冷香又赢了。当她一遍又一遍数着自己手里的小棍,嘚瑟的朝顾凡笙炫耀时,一阵风吹过,她听到溪对岸一阵奇妙的声响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