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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往生

人世间看似太平无乱事,皮囊下尽是黑骨狼心念。

阿人独自琢磨着冥王和辙烨的争锋,心下又担忧着下了狱的阿什。待冥王问完话便急匆匆的跑去看阿什了。

一场“噩梦”终于结束,结束它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居然又是那个披头散发的吊死鬼——小王爷。

阿什忽然泪目,眼前这个可怖的面孔让她满心温暖。她紧紧的抱住他,不知道为何她好怕他消失。小王爷怔住,对于阿什突然的依赖,有些不知所措,逐渐恢复了原来的面容,双臂温柔的环住怀中这个娇小的女子。

“吊死鬼,我做了个梦,我梦到一个叫温楼的女人和一个叫东方迦若的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伤心,真的好伤心。”阿什滚烫的泪打湿了小王爷的衣衫。

小王爷抱着她的手忽然一抖,将头埋在了阿什的颈窝中,重重的呼吸着,紧锁着眉头却又忽然一笑,仿若释怀一般。

“小阿什,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必须讲给你听。”小王爷低沉的声音带些沙哑,抱着阿什的手又收紧了些,生怕她消失一般。

小王爷的故事——

在我六岁时被人贩子拐到邬西盐商家里当童仆,盐商家里有个小女孩,是府里的庶出七小姐。我那时跟着府中大少爷干活的,可是我笨手笨脚没少挨少爷小姐们的鞭子和板子,有一次我被打的奄奄一息扔到了后门的巷子里自生自灭,当时是冬天,漫天的大雪,我衣衫褴褛就在我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时,七小姐撑着伞捡到了我。

七小姐在这府里是最卑微的小主子了,除了兄弟姐妹欺负她,就连下人有时也会给她脸色看,就是她受了极大的委屈她也不会去找老爷哭诉,因为这府里的老爷也不喜欢七小姐。可是七小姐却为了救我跑去老爷的书房前跪了三天三夜。终于我留在了她的身边,其实在她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便决定一辈子守护她。

后来我们一起长大,她喜欢荡秋千,我就为她在院子里做了一个秋千;她喜欢听话本,我就为她四处收集;她喜欢爬树,我就在树下保护她……

本来以为我们会这样一辈子,可是命运看不惯我们幸福的样子,一场又一场的灾难开始降临。她的生母去世时,她的生父却在迎娶新的小娘,在婚礼上她一头撞向柱子,血溅喜堂。她决意与这个没给过她温暖的家决裂了,于是我们一起离开。自那以后,她性情大变,甚至自甘堕落,沦落风尘。

我知道,那是她的报复,她对那个家的报复,她要让那个负了她生母的男人被整个邬西的人耻笑。我无法阻止她伤害自己,我便在她身后保护着她。

栖凤楼,是邬西最有名的风月场所,她来了这里,并在这里成了最红的姑娘,我一直跟着她,成为她的随从。每当一个男人轻薄她时,我便心如刀剜,可她是我的主子,我没有资格干预。

有一天,她喝多了,抱着我哭,她说她恨她自己,她说如果她是男儿身,她母亲也不会受那么多苦,她说如果她没来到这个世上那该多好,她说这里如果被一把火烧掉,那该多好……

那时,我觉得我是多么无力啊,我竟然什么都给不了她。

正当我在柴房睡觉的时候,栖凤楼的哭喊呼叫声将我惊醒,我看到一片熊熊大火在燃烧。原来她说的是真的,我疯了一样冲进火场,终于找到了躺在地上的她,我只有一个想法,她必须活着。当我抱起她找寻出口时,火势更盛了,火蛇将我团团包围,浓浓的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眼前越来越黑,除了烫还是烫。终于,在我倒下的最后一刻,我们还是逃了出来,最后我精疲力尽,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是在医馆里,她在我身边,一如她第一次捡到我的那个冬天,我好想喊她的名字,可是我却发不出声,我想抱她,可是没有力气,我才发现我已经浑身缠满纱布。那场火里我的皮肤再无一处完好,我的容貌也因此面目全非了。

在我养伤的第三天,她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书信,上书“别再等我了”。我像被抽了丝的茧,再无活下去的意志,我拒绝吃药,也拒绝换药,甚至咬舌自尽。医馆的大夫最后告诉我,失火那天我们本来可以逃跑,可是她为了救我,就去衙门自首了,并向一个垂涎她已久的屠夫做了交易,用一天一夜换取了治疗我的医药费。

在小王爷故事讲到一半,阿什脑中在发生剧烈的爆炸,所有关于温楼的记忆瞬间占满她大脑每个角落。

“东方哥哥……”她情不自禁叫出这个名字。

小王爷激动地捧起她的脸,四目相对时,阿什终于认出那双眼,梦中模糊的脸终于清晰,正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小王爷就是东方迦若,就是那个守护着她的东方哥哥。

而她就是温楼。

她全都记起来了。

“娘子,你终于记得我了。”小王爷开心的像个孩子,忽然又哭的像个孩子。

在这最后一刻她终于记起我了。

等他伤好之后,终于打听到温楼的消息,她投案之后便被发配大漠,那是一个极其苦寒之地,一望无际的沙漠,被人称为黄泉入口的地方。

他便去那里找寻了她一年,终于找到她。

她说她喜欢这里,这里远离人烟,这里没人认识她。

他说他陪她在这里,只要她喜欢他就喜欢。

终于他们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在这里结为夫妇。

本以为这便是上苍对他们最后的眷顾,却还是因为国家的战乱,厄运再次降临在他们身上。

温楼赴了黄泉,他也跟着去了,可是他这次跟丢了。

于是三途河边多了一个徘徊不去的执念,执念太深,孟婆汤也让他无法忘却,三百年了,他在阴间每个角落都找遍了,没有问楼一丝一毫的踪迹,生死簿上也无温楼的任何痕迹,他在奈何桥上看着每一个过桥的魂也无温楼的身影。后来他听说在阴间任职便可以拥有形体,用形体的指尖血滴入三途河便可找寻想找的任何人。

于是他去求了阴间之主泰山府君,并通过了可怕的十八层地狱的层层试炼,终于成为了仅次于十殿阎王的三途河渡使,被所有人尊称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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