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四界,无妖无魔,是何时,妖魔诞生于乾坤之中呢?妖祖现世,妖继而逐渐庞大起来,但它们还是没有庞大到,让天地给他们让出一界。而魔,这个自诞生以来就被认为是妖的进阶者的族类,其实,诞生于人身。无人无魔,而人之所以会成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乾坤四界中,他们最为弱小,其他三界依靠其而存在,却又久久的蔑视欺压于它,发现此秘密的人,不甘于此,故而成魔。而魔祖是谁,至今为止,还无人知道。
难民中有人家破人亡,他们很痛苦,但他们没有放弃希望,还是一路来到了都城,他们希望他们的国主可以抚慰他们,哪怕只是远远地一种敷衍应答,他们也会甘心就此沉寂。但他们没有等到,这卑微的希望到来。
如今已经四月,冬天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大雪已经将大明国绝大部分变成了荒芜的白雪沙漠。大明王朝在人间最负盛名的就是其繁盛宏大,如今它依然宏大,却不见繁盛。大明王朝所有的道人仙师都赶到了廷城,用术为廷城建起了保护的屏障,在屏障内,廷城恢复了春天。只是这春天看起来,十足虚假。
按理说,不管如何伟大的仙师也做不到逆转时空,结束寒冬,强制带来春天这种连天上仙人都难以做到的事,但他们却做到了。可是在一些人眼里看来,这种恍若虚伪傲慢的春天盛景,就像是一副精致昂贵的山水画,不过是摆出来做做样子,而他们是给谁做这样子,一是为天子,二是为无能为力的百姓。
大明皇帝白写突然染疾,所有国事都由太子代理,白写一共有十几个儿女,能够得上储君之位的却不过只有太子与二皇子白轻二人。白轻不在廷城,白生上位便容易的很。
白生找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画的一手好画,出神入化,鬼斧神工。简直让人惊叹到不敢相信现实。
因为,这个人的画,可以成为现实。那副美丽令人惧怕的春日盛景就出自他手,一个落魄的青年画师,林之游。
还有被白轻藏起来的薛式一家也被白生请进了宫中,为何二位皇子都对薛式一家如此执着,这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廷城大小毕竟有限,难民太多,根本无处可容。白林门趁此机会用术建立起回春城,放言欢迎难民前往。其他六国一直都对大明王朝虎视眈眈,但因他们吃过大明的苦,所以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而白生似乎根本不在意六国的动静,或者可以说,他期待他们的进攻。
再说回月寺与拂闲大师还有渌啼和尚,他们找来找去,却被告知,长风神去了月寺庙。月寺庙作为神明在人间的栖息处,那已是千年前的事,他们从没有想过长风会去拜访,毕竟,长风,乃是自愿留在人间的天神所化。
而待他们回到了月寺庙,却又被告知,长风神去了人间,听说是大明最近很热闹,他去凑热闹去了。
月寺不得已,他已离开太久,便将寻长风神的任务交给了月九。而拂闲大师最后决定留在月寺庙,潜心修佛。渌啼不想离开师父,拂闲大师只好亲手将他扔给了月九,就这样月九和渌啼开始了寻长风神的旅途。
月九是十分乐意的,因为师兄弟们告诉他,月泱,回来了。
大明宫内,林之游呆呆地坐在白生特意为他建的辽阔雅致的画舫内,面前是一副女子肖像。那是他的妹妹,林之青。
林之游闭上眼睛,眼前是之青泪流满面的模样,她到底还是知道了一切,她真正的哥哥已经死去,他不过是个冒牌货。都是因为他,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而伤害了他最爱的人。
害死了之青一家的罪魁祸首上官宣仍然逍遥自在的做着他的皇家御用画师。林之青一心要为哥哥爹娘报仇,哪怕明知是陷阱,也绝不回头。白生用上官宣胁迫她,她便连道别都没说一声,就这样离开了。白生似乎是无处不在的,林之游亲眼看见过他与自己的影子说话,他的影子找到了他,用之青威胁于他,他以为他会谨慎处之,然而,最终,他丝毫没有犹豫,还是来到了大明宫。
他没有见到之青,但是他见到了上官宣,白生让他与上官宣一同作画,谁画的好,谁作他的御用画师。
他可是画中仙,天地间没有人可以比他画的更好,他赢了,白生在他面前,处死了上官宣。当年的种种恩怨爱恨,皆随着上官宣的死,化为乌有。林之游看着上官宣的尸体,只觉得可笑,之青与林之游一家人的冤仇,那让许多人痛不欲生的纠葛,到最后,皆不如上位者的一时爱憎。
白生走下龙椅,白色的龙袍上是银色的威龙,他不过是暂代朝政,却穿上了皇帝的龙袍。
白生走到林之游身边,看着他落魄的样子,突然笑了出来。
“本宫真是不懂,大仙,为何要屈尊降世,还为了一凡人女子,甘愿为本宫所用,简直太有趣了。本宫实在是好奇。”
林之游静立不语,阖目垂首,仿佛已失去了所有生机。
白生喜欢看他落魄的样子,知道他是画中仙后,就更喜欢。白生扬起嘴角,眉梢眼角突然漫上妖艳的红晕。
林之游猛地睁开双眼,魔气……
他看着白生,眉宇紧蹙,这位太子殿下,有问题。
林之游眼看着白生的额间生出一紫色的碎裂弦月印记,但也只是一刹那。
而这刹那后,白生,便如换了个人。
他凑到林之游面前,紧紧捏住他的下巴,撕裂般的声音自他口中划入他的耳内。
“你也许不知道,我曾经见过你。”
白生抚摸着林之游的脸,魔气滔天中,林之游能感觉到,他的人性正在慢慢流逝。
“我从明镜边缘一跃而下,我看到了好多东西,我看到了好多个你。我也看到过,没披着这张人皮的你。我知道,你早已修得了神缘,画中仙。”
林之游眼中冷光凌厉如刀:“你是妖祖。”
白生笑,没有回答。他伸出左臂,那左手,是黑色的骷髅手模样。
林之游冷笑:“般罗果然是被你控制了,她如今在哪里。”
白生放开林之游,走到林之游身侧,眨眼间,那手已恢复如常。
“般罗的夫君命格不错,转世成人了,她帮了我大忙,我自然要答谢于她。”
白生侧首看向林之游:“想不想知道般罗的夫君转世,是谁?”
林之游看着他不语,白生见状,挑了挑眉,“既然,你不好奇,那我就不讲给你听了。”
白生欢畅地走回龙椅,林之游面色铁青。
白生坐在龙椅上,面色是异样的苍白,“林之青,就在无水牢里。现在无水牢里已经没有魅妖坐镇了,没办法,我只好找了别人。”
林之游来到无水牢,林之青被铁链绑在石壁上,半身在水下,整个人气息奄奄。
林之游疾步前往,脚步踉踉跄跄。待行到林之青面前,林之游颤抖着唤她:“之青……”
林之青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她一直以为是她哥哥的那个人,如今那个人依然是她哥哥的模样,只是苍白落魄的形容,颤抖的双手,凌乱的长发,眼中那浓郁到让她心痛的情愫,皆在提醒他,她的梦早就醒了。
“上官宣已经死了。之青,你家人的仇终于报了。”
林之青迷茫的呆呆看了会儿他,便又垂下了头。林之游心痛至极,又不知如今该如何面对于她。
“你,原本的模样,是什么样子?”
林之游不解地眨了眨眼,有些羞惭地拧过头:“为何这么问?”
林之青久久没回答,林之游看着她,走进一步,轻轻道:“之青,我……”
“你是仙人吗?”
林之青愣住,之青抬起头,红红的眼睛里,有着脆弱的执拗,“你真的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林之游不敢置信地扬起嘴角,眼中刹那间的光彩,耀目至极。
“你,你肯让我,留在你身边……”
不知多久过去,几乎难以辨认的,林之青轻轻点了点头。
林之游仿佛是太过开心,反而无措地傻笑了起来。
“我知道太子是为了你,才要我来,可我,想惩罚你,明知是陷阱,还是来了。你,你……”
林之游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样很好。”
林之青诧异地看向他,林之游笑得一如往常,慈悲而温柔,然而此时,那笑容里,还有了丝丝缠绵。
林之青红了脸,不敢再看他。
“天意如斯,即使不是你,我也会来。”
林之青看向他,“我,总不能,再唤你哥哥,你的名字,是什么……”
林之游想了想,笑着回道:“仙人名讳多半用来自我消遣,很久之前,我的一位挚友曾唤我,衔意。”
“衔意……”
画中仙要为之青解开铁链,然而,水下突然汹涌起来,巨大的水浪袭来,画中仙旋身而起,化出真身。
画中仙脚下一张画纸,撑着他立在空中,白衣翩翩,眉目如画,俊朗清隽,就算将世间所有仙气凝聚,皆不如此时醉人。
画中仙右手手腕旋花,一柄折扇现其手中,画中仙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冷目看着水下妖物。
林之青呆呆地看着画中仙,满眼满心,此刻全是眼前那个曾对她说恋慕她的仙人。
“是何妖物,还不快现出真身。”
“谁家水调唱歌头,璧山绕,晚云留。”
女子娇媚的歌声传来,极其悦耳动人。
画中仙双目微阖,“水调绕璧山,留晚云,无形绘意。”
画中仙冷哼一声:“我当是谁,不过是一蒙魅。”
水下渐渐凸起升高,形成一女子身型。
“大仙见笑,小女子无意与大仙为难,只要大仙肯为小女子画上一副人皮,小女子这就放了林姑娘。”
画中仙闻言,眼中满是讥讽:“什么东西!敢威胁本仙!”
那女子似乎是叹了口气:“果然,就算是画中仙,也看不起妖。罢了,小女子不与大仙纠缠,免得污了大仙的眼。”
林之青看着画中仙,一时间,突然感觉到了他的陌生。
那女子钻入水下,流到林之前身后,贴在石墙上,声音依然娇媚恭敬:“为了不再让人看不起,小女子只好行此下策,还望大仙不要怪罪。”
“你……”
“啊!”
林之青猛地向前挺身,那蒙魅已经钻入了她的体内。
“之青!”
画中仙愤怒至极,几乎是狼狈地掉入了水中。
画中仙十指化墨,化作一绳索,捆住之青的脖颈,之后用力向外扯去。
之青的眉梢眼角已添了妖娆魅色,嘴唇不点而朱,眼中是无畏的嘲讽之意。
“大仙别费力气了,小女子乃胭脂魑,入了女子身,就算是大仙,也无法将小女子从这姑娘体内赶出来的。”
画中仙愣住,胭脂魑……
“你根本不是蒙魅。你是有衣无形的妖兽,胭脂魑。”
之青笑着挣脱了手上脚上的铁链,款款行至画中仙面前,垂身行礼道:“太子殿下叫小女子告知大仙,人间与大仙本无关联,只要大仙肯出手相助,太子殿下定会将林姑娘,好生地还给大仙。”
就这样,之青成了无水牢里新的坐镇妖精,每日都要处理被送进来的各路罪犯。而画中仙,留了下来。
小蝶在难民中交了不少朋友,很多人都在秘密商量,逃到异国。小蝶也决定加入,她本来想留下,杀白轻报仇,后来为了妹妹,放弃了这个念想。异国有人秘密传消息过来,说肯接纳他们作为他们的子民,保他们平安太平。
小蝶看过太多人痛苦的生痛苦的死,她不再做他想,只愿能陪着妹妹,平凡地生活。
而薛曲,接到了白生的请帖,大明宫,他不得不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