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遭遇
正午,雪暴渐渐缓了下来,阳光终于能够照在地上了。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雪暴代表着大寒潮的侵袭之势,雪暴停歇之时,也就是亚寒区完全形成之时,这片原本鸟语花香的地方,彻底被改造为寒冰世界。
这个时候,会有最后一批兽潮涌出,他们的数量很少,却也是最危险的,因为越是强大的寒冰生物对生存环境就有越高的要求。
那些最强的寒冰生物,只有在亚寒区完成形成后,才能踏足这里。
“老师,您要喝水吗?”
“不了。”
“还是喝一点吧。”
芙拉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了水囊,递到聂双手上。
聂双很渴,但自从刚才喝过一次水后,本能的,他抗拒这东西,尽管心里知道自己待会儿忍不住还是要喝的。
六个小时前,护送小队从水站出发,走了三个小时后,聂双第一次喝水,那时芙拉也是这么问的‘老师,您要喝水吗?’
他自然而然的,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说要。
接过水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周围哨兵们奇怪的目光。
一路上他们的态度虽然不算友善,可也恭敬有加,所以聂双也没多想什么,直到大约十几分钟后,他看到芙拉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
大寒潮的严酷低温中,自然是没有水的,又因为寒冰生物的缘故不能升火。
所以任何人想喝水,只能抓地上的雪。
在红石哨所,只有母亲才会把水一直放在怀里捂着。
“你喝吗?”
虽然知道她肯定会说不喝,但聂双还是很不要脸的问了一句。
“我不渴。”
女孩咧着干枯的嘴唇笑了笑。
——被剧情强行喂屎的感觉不好受呐。
浅抿一口仍旧带着少女体温的水,聂双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在凌晨的那场袭击中,阵亡32人,伤43人,其中重伤11人,除去被留下的这11人,眼下这支‘护送小队’一共59人。
人数不多,但队伍拉得很长,行进的速度也不快,长是因为一路上都是山林,尽管大寒潮让花木全都枯谢,但道路仍旧是林间小道。
至于速度问题么……
带着一个无法自己行走的重伤患,能快到哪儿去?
这个伤患位于队伍的中部,哨兵们的重重保护之中,悠闲地躺在简易的雪橇上喝着水,雪橇由几个哨兵拉着,上面除了伤患,就是伤患的行李,满满当当一大堆,恐怕整个队伍所有人的行李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多。
起初他有些不好意思,作为一个来自平等世界的现代人,他总觉得坐‘人力车’这种事是很罪恶的,后来他又意识到,这些人用双脚走回哨所,本身就很奇怪。
不是说这里家家户户都饲养帕奇熊么?
在芙拉那里一番旁敲侧击下,他才明白,帕奇熊栖息于极寒冻域边境,严格来说不算寒冰生物,他们同样也有南下避寒的习性,寒潮来临时所有的帕奇熊都会被放走,来年自己又找回来——想留也没法留,在这三个节气里,人尚且没吃的,拿什么去喂熊?
“所以你把托尼放了?”从昨天开始,聂双就没有见过托尼。
女孩笑了笑,没有说话。
半个小时后,队伍终于走出了山林,前方是一片连绵的低矮丘陵,越过这些丘陵,便是红石山了。
奥玛尔下令扎营修整,因为接下来的路程,就不能这么悠闲了。
出发之时,他和聂双大致说明过这一路上的问题,前三分之一是林间小道,虽然崎岖难行,但寒冰生物不多。
极寒冻域是个冰雪世界,鲜有植被,大多数寒冰生物都生活在平坦的冰原,或是怪石嶙峋的冰峰之中——而后三分之二的路程,恰巧就是这种环境。
哨兵们就着地上的雪吃起了随身携带的干粮,那是一种大麦制成的面包,初入游戏时,聂双在白秋池的背包里也发现过,口感非常粗糙,但胜在抗饿。
“老师,您要吃点东西么?”
“不了。”
聂双挥挥手,他和这些哨兵不一样,一路都坐在雪橇上,没有多少体力消耗,再说,芙拉几乎每隔几个小时都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您渴吗?’
‘您饿吗?’
‘您冷吗?’
这哪里是保姆,简直就是妈妈。
趁着哨兵们休息的这点空档,聂双取出了纸笔。
整整一早上,他都在思考一些事情。
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等级森严……
他在纸上写下了这样几个字眼,然后又划掉了,因为感觉这不太准确。
尽管知道这只是个游戏,但早上最后的那一幕,还是给了他太大的冲击。
坚定的信仰,崇高的荣誉……
——他又划掉了。
抬头看着周遭这些沉默的,坚毅的,就着雪水吃着干粮的哨兵,他觉得这评价还是不对。
高中学欧洲史的时候,老师讲过斯巴达三百勇士的故事。
温泉关一役,三百斯巴达勇士对五十万波斯大军,坚守三日,斩敌两万,虽然最后全体阵亡,但却为希腊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老师说,这故事被过分神化了,三百对五十万,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但是,历史上的斯巴达人,确有值得称道之处。
斯巴达重视生育,每一个婴儿呱呱落地时,就抱到长老那里接受检查,如果长老认为他不健康,就被抛到荒山野外的弃婴场去,母亲用烈酒给婴儿洗澡,如果他抽风或失去知觉,就证明他体质不够坚强,任他死去,因为他不可能成长为良好的战士。
男孩子7岁前,由双亲抚养。父母从小就注意培养他们不爱哭、不挑食、不吵闹、不怕黑暗、不怕孤独的习惯。7岁后的男孩,被编入团队过集体的军事生活,他们要求对首领绝对服从,要求增强勇气、体力与残忍性,他们练习跑步、掷铁饼、拳击、击剑和斗殴等。为了训练孩子的服从性与忍耐性,他们每年在节日敬神时都要被皮鞭鞭挞一次,他们跪在神殿前,火辣辣的皮鞭如雨点落下,但不许求饶,不许喊叫,甚至不许出声。
正是这样近乎变态的教育,造就了全民皆兵的战斗民族。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奇境的教育似乎和斯巴达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要更加高明。
‘社会形态’。
聂双在纸上写下了这样四个字。
“老师,您在写什么?”芙拉凑了过来。
我一下子捂住了字迹,恍然又记起她根本不识字:
“没什么。”
“又是秘密?”
女孩乖巧地退了回去。
“不是什么秘密,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我招了招手,说起来,我答应过教她写自己名字的,但都过去这么几天了,一直都没什么机会。
“这是四个字,”我把笔塞进女孩的手里,“第一个念‘社’,先像这样,写一点……”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胸口的灼热。
那是火之高兴的矛尖,一直被我贴身放着。
前方,奥玛尔快步走来,他的脸色阴沉,黑得像是乌云。
“怎么了?”我沉声问。
“白先生,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