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已夜深,顾长嫣仍未等到萧惎,便卸了头饰,青丝长泄,只着一身鲜红嫁衣,漫入梧桐树林。夜月皎洁之光掩映她的侧脸,貌深入人心。
款步慢行至林深处,被人声惊住,停了步伐。
“英寒?你为何在此?”
“我来见你。”说罢,赵英寒神意踌躇,道:“……瑶瑶,我们多年未见了。”
慕容席面色似有犹豫不决,却终道出:“英寒,我不是瑶瑶。我不是张暮瑶。”
话出引得长寂,半晌,赵英寒终是神色哀婉。
“我知道。我早知道了。”
“何时?”
“十五岁时,我知你是男儿身。后来你与那些个人相见,我总偷跟着你,便都知道了。”
闻此,慕容席不知要说甚,只言道:“英寒,对不起。”
又是沉寂。
赵英寒已是绝望,与泪同落再难收回的皆是自尊。此刻她的桀骜何其卑微。
“瑶瑶,你可曾……”
看她如此,慕容席敛眸,将她打断:“不曾。”
她早料到是如此,只是不甘心罢了。
勾唇勉笑,尽是悲凉凄婉,双眸与慕容席相对,说道:“我知道了。”她终忍住乞求,留了最后一丝尊严。回首未有留恋。
未回首时满目倔强,强忍哀怆同泪水决堤,可回首谁怜,任其坍塌崩决。狂风令起青丝拂乱,遮掩泪痕斑驳,此景转入顾长嫣眸中,与她嫁衣孤婉相映。
她未动,看她离去。顿有哀恸生起。此情所起,凭此相记。怎料鲜红嫁衣,竟成哀绝伏笔。
后千般万般,皆由此起。
赵英寒心字已成灰,渺然不知所往,漫漫于无尽长夜,以酒浇愁。顾长嫣为之所引又放心不过,便匿于无迹与之共销此夜。
却说那将要离别二人,已在仙鹤居叫了好酒好菜,杯尽饮欢。虽饮得欢快,却也未上头。
南宫隼总揪着过往之事,对日后心放不下,说:“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今日把酒言欢,还望后日相聚你我一如此情,莫有生变。”
萧惎道:“我二人短短数面,你如此与我相敬,我亦盼我二人之交长久如续。”说罢,萧惎举杯相敬,南宫隼杯尽以应。
“你何时回天盛?”
“就这几日。待菜凉酒尽了,可否邀我一游?”
“去何处?”
“梧桐树林。你之前总离得匆忙,我还未仔细赏那美景,不如在那处作别。”
萧惎蹙眉,说:“怕是不能随你心愿了。你这一提,方才点醒我。现下梧桐树林想必正是慌乱。”
“为何?”
“有人忧愁。”
南宫隼未明却不问,只道:“我随你一同回去。”
寻至东宫寝殿之外,见顾长嫣扶着一人,神色不安四顾。见那二人来,呼道:“殿下可认得这位姑娘?方才偶步于此见她昏倒,想她当是殿下带来的,便将她扶起。”
看顾长嫣双目发痴,面有不寻怅意,萧惎便猜她许是见了那二人互诉。也未多思,只任它如何。从顾长嫣手中接过那人,道:“等我回去再同你相告。且还需你照顾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