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见宋王,不过是远远的一斜,说到底,还是八九分不明不白,又哪里说得出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话说是靖王与宋王气度相当,但就为一国之君这个角度来讲,靖王却是太过随和,像一壶茶,少了些不容置喙的威严。
“靖王。”我行了一个礼,便望向他那双如水的眸子。
帝王家族出生的人果然都是好样貌,就算是上了年纪,也不过是多了几条褶子而已,反倒是另一番经久弥香的味道了。却也不知若我的母亲还在世,会是怎样的模样。究竟还是那样果决出彩的公主,还是慈颜善目的母亲。
“百闻不住一见,白掌柜真是人如其酒。”靖王笑道,声音也像那秋日里面的风一样,带着一点温度,请我坐下。
“哪里哪里。”我客气道,坐到一边,正有小厮给我倒了一盏茶。在紫砂盏里面,却依然依稀能看出一些青绿色。悠远而清淡的茶香扑鼻,叫人心里面那点儿焦灼无影无踪。
“这段时日,朱颜给您添麻烦了。”我直奔主题道。
靖王只是笑笑,不说话。
见靖王不说话,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朱颜她不懂事,又哪里配得上靖王您。”
靖王还是那样风雨不动的模样儿,微笑着开口道:“白掌柜怎么不先去看看义妹?这一晃,也几个月就过去了,上一回见,还在云天寺。”
我也赔笑,心道:若是我见朱颜便解决得了问题,那我还来见你做什么。
于是我便皱起眉头,作出为难且吞吞吐吐的模样儿。
“我一向随意,白掌柜大可直说。”
“不瞒您说,我这妹妹,从小吃多了苦头,尝到一点甜头,便是被冲昏了脑袋。她太单纯,恐会不懂深闺的这些世故,平白给靖王府添出许多麻烦来。”
“你可是在担心我照顾不好颜儿?”
“靖王哪里的话。只是您身居朝廷重位,分心来协调这些闺中事物,岂不是大材小用了?凡古今便是讲个门当户对,朱颜出生低微,恐是配不上您。”
“我从不介意出身。”似是这话令靖王不悦,他皱了皱那两道如剑的眉。许是他那如茶一般淡淡的气质,这话并没有让我感到太大的威胁,反倒是令我觉得自己肤浅。
话是这样说,可见过安乐公主,我便直觉这靖王府里面是没有省油的灯的。便是靖王再是品行高洁,再是不会亏待朱颜,他这几乎可以做我父亲的年龄便足以让我反对朱颜嫁入靖王府。
靖王前半辈子见过的形形色色的女子太多,我不信他真会为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朱颜大费周章。
于是我便笑着摇摇头,对靖王道:“相信靖王也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次来,不过是想把朱颜带回去罢了。”
靖王果然没有半点疑惑的神色,敢情他这一番话,也只是为了让我直说罢了。
他笑了笑,声音爽朗,对我道:“原来白掌柜是为这而来。”
“正是。”
“本便是一个丫头,又是白掌柜的妹妹。同白掌柜做生意这么多年,这样一个人情都不卖,那岂不是我没有气量了?”
我暗暗松一口气,道是靖王也没有那样不好说话。这一趟,委实没有白来。
然接着又听靖王道:“可颜儿已有身孕,我若对她不管不顾,岂不是无情无义?”
恍恍惚惚从靖王那儿出来,我却委实不知自己这一遭走得究竟是为什么了。若是朱颜果真和靖王两情相悦,而赵钰不过是一厢情愿,那我便是棒打了鸳鸯。
自打出入江湖,我便是凭着一腔热血走东闯西。江湖上刀光剑影,那容得人再三斟酌。便同素昧平生的人便能交付生死地共进退,靠的也是直觉。我直觉赵小公子是一个直率的人,便是交了心了。
想来我便是得再见一见赵小公子,再同他一并见一见朱颜,这事才能再往下去。
我如此想着,便赶去了赵府,等到被那土黄色脸酒糟鼻的守门侍卫喝住才惊觉。赵小公子是赵相的儿子,在这儿,却不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
能去到靖王府,与其说是同朱颜的这一层,不如说是靠了这些年的一壶酒。而赵相不爱酒,也不认识什么桃李春风。便是用云天寺的名头,怕也是进不去的。
无法,这京城眼下有点派头的,却只有江江了。虽说平日里面我最爱嘲笑他那点派头,但是关键时候,却格外好用。
想比留香,赵府的位置离李府的位置进许多,我也就不舍近求远了。正好那守门的侍卫我熟悉得很,便让他替我喊一声江江。
同赵府的宅门想比,这李府的更是气派很多,两扇极高且严实的实木大门,门环用铁做成奇珍异兽的模样,李府两个字高高在上,熠熠生辉,便是天府,这样的气派也是相差无几了。
我靠在门前一根柱子上想入非非,一个温和的女声突唤了我一声。
“白姑娘。”
我转头,只觉得这人眼熟,这身衣服却没见过,也想不起来是谁。
我对她笑了笑,回了个礼,便继续靠在柱子上等。
顾千素走过来,柔柔地一笑,对我道:“白姑娘怎么等在此处?”
我心下还有些想不起这人是谁,只是礼貌地笑道:“我这人有个老毛病,就是记性不好,姑娘是?”
那位小姐看着真是白,令人觉得碰一下便碎了一般,我也不由自主将声音放得很轻,怕一大声,便将她震碎了。
只不过我见他她身边的丫鬟突然一脸愤愤不平,似乎是想开口说话。那小姐柔柔抬手,说道:“不过一面之缘,白姑娘不记得也是人之常情,我是顾千素,秋祭之前,在李府,我们见过一面的。”
如此有了这般提点,我也慢慢想了起来。难怪那丫鬟一见我便如临大敌。第一回我便摘了她家小姐的画,现在又等在李府的门口,想是她依旧觉得我有意江江才在这边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