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窗户上浮着灰朦朦的光亮,夹杂着一丝金黄透过糊纸,散进这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犹如一段金色的丝绸点缀的灰色海洋。
靠窗的木床上,随念明缓缓撑坐了起来,伸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揉去了睡眼里的惺忪。他抬头看了看旁边空无一人的床,再低头一看,床边的木桌上正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他笑了一下,即去穿衣梳洗。
木碗散发着香气,碗内盛满着玉黄色泽的米粥,不烫不凉,应着嘴舌最舒适的热度,吸饮一口,饥渴的胃顿时大开闸门。取盘中一拳大的包子,质感蓬松轻软,大咬一口,内部饱满的肉和汁水交织着刺激着味蕾,烫进心头。夹起一小筷微凉酸辣的酱菜放进嘴里咀嚼,一股清凉和爽脆感袭击全身上下,不禁使人抖擞,酱汁的酸辣也随着咀嚼而渐渐满溢而出,味蕾似乎在崩坏。
三五口下肚,不一会儿的功夫,盘中餐就被清扫一空。
清理完碗筷后,准备了一些物品,正待开门,猛见一把菜刀悬在面前,寒光逼人,刀身旁还萦绕着一股暗红色的煞气,却是将随念明震慑得胆寒了好一会儿。
随念明仔细一看,便瞧出来是饕餮的佩刀——漆黑的刀身上雕刻着一副狰狞的兽型图案,刀背处还有几根怪异的爪子嵌在上面。
随念明想起了昨天晚上饕餮说的话:“明天早上,提醒所有人酋时七刻前赶往湖畔顺便把这些纸条给他们。但是他们个个都是凶兽,有几个还是上古凶兽,且性格古怪,对现在的你来说非常危险,所以,我会把佩刀留在你身边,它会保护你的。万事且小心行事。”
饕餮的佩刀为灵刀,有灵智,可辨人语、识人心。
想到这里,随念明松了口气。
随念明虽然认识饕餮不久,也知晓饕餮的佩刀为灵刀,但是今天也是他头一次这么近的看到这把刀,他的好奇心已经栽了根。
“咳咳,请问能让让吗?”随念明问道。
刀缓缓从他面前移开。
“谢谢。对了,你的名字,叫见渊是吗?”
刀点了一下。
随念明推开了门,刀也跟了出去。
那片黑暗的天空的颜色已经淡了些许,视野是灰朦朦的一片,不再如以前那样暗沉沉的,偶尔能从好几处地方见到从“乌云”里透进来的光芒。
站在巨石上面的随念明可以看到遮掩村子的巨树林以及后方的湖,也看见了巨树林外围的两条通往湖的小道。
随念明选择了那条路途崎岖、乱石林立且毫无生机的黑暗小道,就和从前一样的选择。
这条道名唤恶鬼道,相传这里埋着数千高等修士的遗骸,因外力作用,灵魂无法超脱,被囚禁于此,在日积月累的怨念下,化为恶鬼。但凡活物踏入,非修为超高之士,则必死无疑。
但是,随念明那小子却能随随便便出入恶鬼道,边走还边哼着曲儿,而且经过不知多少次的他,竟然边走还边玩了起来。
正待走到一半的时候,随念明从旁边一条细微得难以察觉的小道走了进去。
绕过一段枯树林,再走不久,便见到一座小山似的乱石堆,石堆前插着一块石板,新得就像刚插上去的一样,这里活脱脱就像一处墓地一样。
石碑上面一行字,随念明分不清这种文字,这与他认识的文字不是一类的。
随念明拿出一些食物作为祭品,放进碑前的旧碗里。
“感谢您救过饕餮叔。”随念明双手合十跪在碑前。
话虽简短,但随念明却是以非常感恩的语气地说着。
已经走到了湖边,湖里面住着的,是第一个拜访的,算是“脾气较好”的,也是最容易解决的一位。
随念明跳进了湖中,即刻,世界倒转,随念明跳到了一道木桥上。
与外面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异常明亮,却没有太阳,可以看见蔚蓝得如玛瑙般的天空,四周则全是碧蓝的水,一眼望不到边。在木桥的尽头,是一大片云雾笼罩的地方。
随念明走进了雾中,不过一会儿,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大高楼从雾中隐隐浮现。随念明接着走近。
已经见到了大门。随念明喊问着,却无人应答。随念明想推开门,使尽了力气,门却未动分毫,仍紧闭着。门在随念明接触的那刹,似乎变了个样。
过了许久,门仍没开。
于是随念明便想着办法进去,他退远了一些,仰头一望,看见了楼的顶端正有一门开着。
随念明正想着怎么上去,这时,见渊飘到随念明的面前,摇晃着示意他。
“见渊?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带飞我上去吗?”
刀点了一下。
随念明握住刀把,刀便猛窜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太快了啊!”
脚落上了地,整个楼便变了个样,成了到处都是长满绿幽幽青苔的竹楼。
刚刚经历飞升的尚且惊魂未定的随念明见到这般景象,不禁打了个哆嗦。
进门之后,门便猛地一关,吓了随念明一跳,世界也突然黑了下来,整个楼层绿幽幽地发着光。随念明小心翼翼的每一步都伴随着陈年老朽的竹板的吱呀吱呀声,整个楼层的安静都被这声音打破,随念明的心也被震颤着。
穿过一道隔间,随念明见到了诡异的景象——面前一张桌子,上面摆满着阴森森的巨型白骨,却没有头骨,而上面,一根粗绳正悬吊着一颗披着凌乱不堪的长发的巨大四角牛头骨。
随念明对视牛头骨的那一瞬间,突然倒地,那牛头骨似乎在散发着压迫感,随念明全身使不上劲,只感觉内脏都要被这压迫感给挤压爆裂了。
突然间,寒光照射,见渊极快地飞向牛头骨的面前,牛头骨晃了晃,绳子断裂了,正砸在白骨堆上。
感情这木桌和竹板还算坚硬,如此巨大的牛头骨,少说几千公斤,这么突然地砸下去,居然仍完好无损。
对随念明的压迫感已经消失,随念明摇晃着站了起来。
那堆骨头突然就组合了起来,渐渐的、渐渐的,有两道血光从牛头骨的眼眶中显现,白森森的骨架披上了蓑衣一般的黑色皮毛。
活了。
四目相对之下,那头怪物先开了口。
“这把刀,是饕餮的,可你不是饕餮。”声音如洪而幽。
“我是随念明。是饕餮叔叫我来的。”
“饕餮叔?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又找了一个,不过似乎还换了个性。光大门楣也不是这样的吧,不愧是贪婪的王。”
“嗯?你看起来像人,却没有人的味道啊。嗯……原来如此。看来你不是他又一个寻的‘人’。”
“请问您在说什么呢?”
“我在说,我饿了,但是你却没什么味道。不过你那怀里的,就给我塞一下牙缝吧。”那怪物盯着随念明的怀里。
“这是饕餮叔做的包子,原本是当做午饭的,但是您要吃的话,我不介意,您要是觉得不够我可以回去再多拿几个。”
“哼哼哼哼哼……不用了,这辈子吃惯了人,别的还真没味啊。”
见渊飘到了随念明的身后。
“这个给您。”随念明递给它一张纸条。
“临走之际,敢问您尊姓大名?”
“上古十大凶兽之一——獓狠!”
随念明走后,獓狠看见了一个纸包,打开一看,几个包子仍散发着余温。
“藏息纸。聪明。哈哈哈哈哈……”
“饕餮,可真是你教出来的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