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客房。
“何护卫,那三位道士可有什么古怪?本侯总觉得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何陌稍微扭了一下脖子,疑惑道:“属下虽也觉的古怪,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宫明月讥笑道:“侯爷可是当足了善财童子。”
施襄夏摇了摇头,“这叫心诚则灵。”
傅帷看向门外,朗声道:“来者是客,进来吧。”
傅流带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三弟,别来无恙。”
傅帷起身道:“二哥近来可好?没想到竟在武当山相遇。”
傅流眯眼道:“三弟好忘性。你与我通过信的,我还让何护卫带话与你,难道何护卫话没带到?”说着转脸看向何陌。
傅帷用手拍了拍眉心,“哎,你看我这记性,竟把这茬忘了。那这两位便是扈府的公子小姐了?”
扈阀扈瑶一齐弯腰道:“见过侯爷。”
傅帷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就免了这些俗礼了。”
宫明月走了过来,把茶放到桌子上,“二公子快坐,大小姐和公子也请坐。”
傅流摆了摆手,“阀弟弟和瑶妹妹在山上待了一些时日,对武当山也有一定的了解,不如带着侯府的人去逛一逛武当山,权当熟悉环境了。”
待房间中只余傅帷和傅流,傅帷起身弯腰道:“还望二哥见谅,天坛之事,是三弟小气了。”
傅流冷笑道:“三弟严重了,其实你我心知肚明,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受舅舅所托前往武当山,便已经没有退路。即便想亲近大哥,我想大哥也会心怀戒备,大哥的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疑心极重。”
傅帷叹了口气,“想不到兄弟三人竟然混到这种地步,真是天意弄人。”
傅流摆了摆手,揶揄道:“行了三弟,在二哥面前就不要猫哭耗子了。你和大哥一文一武,皆有望接管将军府,但我很早就前往英雄冢了,一朝踏进江湖路,王权富贵过眼云。二哥只是希望,倘若,我是说倘若你最后世袭罔替了父亲的位置,能不能给大哥留一线生机?”
傅帷摇了摇头,沉声道:“既然二哥这般说,那我这个当弟弟再藏着掖着也说不过去了。无论大哥和我谁最后胜出,输的一方都不会有太多的生机。斩草要除根,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我想大哥比我还要清楚。”
傅流无奈笑了笑。
傅帷接着道:“二十万南蛮士卒入侵扬州军镇,浮沉殿沿途截杀,这些都与大哥脱不了干系。”
傅流并没有预想中的震惊,只是喝了口水,平淡道:“三弟可能还漏了一次?”
傅帷眯起眼睛,疑惑道:“哦?”
“舅舅派了扈府的三位刀客与我一同前来武当山,我想应该不是简单地去接扈阀和扈瑶。返途注定不会太平坦。”
傅帷阴笑道:“希望这次不要让人失望。”
傅流突然问道:“三弟对我舅舅了解有多少,或者说对扈府了解有多少?”
傅帷摇了摇头,“不论二哥信不信,我对扈府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傅流皱了皱眉毛,“跟随我一块前来的三位刀客皆是女子,而且动作出奇的一致,这倒令我有些好奇。”
傅帷奸笑道,“二哥是对刀客的身份感兴趣,还是对女子的身份感兴趣?”
“哈哈,三弟懂我,不过我还真需要问你要个人。”
“谁?”
“花无心。”
傅帷用手抚了抚眉头,“我还真不知道此人。”
傅流抬了抬眼皮,“三弟的府上应该有人在幕后替三弟出谋划策吧?”
“这人我想二哥也应该听说过?”
“尹老?”
傅帷惊讶地看着傅流,“二哥为何会想到尹老?”
“尹老这位老管家身上承载了太多的可能,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而且尹老对你,有些过于亲切。”
傅帷摇了摇头,“不是尹老,是宫六。”
“鬼子六,怪不得行事如此不合常理。没想到他装死二十载,竟被三弟收入麾下。”
“机缘巧合罢了。”
“没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和理所当然,三弟还是需要留点心。”
“谢二哥提醒。不过这花无心只要在我府上,回头一定送给二哥。”
傅流起身走了出去,“先谢过三弟的见面礼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二哥也不会让三弟失望的。”
-------------------
深夜,夜幕笼罩着整个武当山,微弱的月光在昏暗的天空若隐若现。
傅帷悄悄出了客房,从紫禁殿径直向下飞掠。
天柱峰的旁边便是莲花峰,而隐仙岩便位于莲花峰。
王宁监院和宗泉道长正在莲花峰的峰顶上喝着酒,王宁埋怨道:“宗泉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吝啬了,有酒没有菜,这不白瞎了两坛好酒。”
“别喝。”
王宁尴尬笑道:“这不是见外了,你自己喝酒多没意思,我这怎么说也是舍命陪君子。也就是鸿祥看管香火钱看的严实,要不然......”
“要不然你还能怎样?”鸿祥拎着一坛酒,两只烧鸡走了过来。
王宁一脸谄媚道:“要不然武当山早就成荒山了,还是鸿祥大真人劳苦功高。”
宗泉鄙夷道:“德行。”
王宁往嘴里塞了一个鸡腿,含糊道:“那小子到底还来不来,这大半夜的,冻得不行,明天还得早起坑蒙拐骗呢,这不是耽误事。”
“来了。”
王宁顺手把吃完的鸡腿扔了出去。
“王监院太客气了。”傅帷手里拿着油腻腻的鸡腿走了过来。
宗泉看向傅帷,沉声道:“不知侯爷前来,有失远迎。”话语虽客气,但却仍然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打算,依旧坐在地上。
“道长客气了,深夜打扰,还望几位道长见谅。”
鸿祥递过去一坛酒,“侯爷若是不嫌弃,一块喝几杯。”
王宁在空中把酒抢了过去,“有事说事,喝什么酒啊。侯爷深夜造访莲花峰,应该不是赏景那么简单吧?”
傅帷席地而坐,“血衣侯府的建造暗合八卦五行,清虚山上还有一处奇特的冰窖,我想知道这些与贵教是否有牵连?”
宗泉道长喝了口酒,点头道:“的确是有关系,但是和侯爷与血衣侯府没有半点关系。”
傅帷疑惑地看着宗泉。
宗泉接着道:“武当山、普陀山、生死门、天坛、英雄冢,这些地方皆位于东部三州内,所以无论三教也好,江湖组织也罢,只认东部三州的第一人。而血衣侯府的原址是敬王府,以往有些牵扯。但武当山与如今的血衣侯府并没有直接的香火情,让侯爷失望了。”
傅帷摇了摇头,自嘲道:“是本侯想多了,打扰几位道长了。”说着便要起身。
王宁油腻腻的手轻轻放到傅帷肩膀上,傅帷皱了皱眉头,这轻轻的一掌,傅帷以金刚境的境界竟也不能挣开分毫。
王宁看向傅帷,猥琐的脸上依旧堆着微笑,“侯爷也太着急了,来都来了,小叙一番也是有必要的吗。”说着把喝剩的半坛酒递给傅帷。
王宁拿开了放在傅帷肩头的手掌,正色道:“侯爷也不要鄙夷武当山的势利,毕竟举世皆浊,我若独清,必会被视为异己清除。武当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武当山,上上下下几千口人,要想在这俗世生存,就必须清楚,谁才是青州或者说东部三州真正的主子。至于谁是下一任的主子,武当山毫不关心,我们不愿,也不敢掺和进去这场权利的游戏,毕竟武当山经不起折腾。实力才最具有话语权,倘若有一天东部三州皆掌握在侯爷的手中,那我想侯爷就是想要天柱峰上的明真大帝雕像,武当山也能给。”
宗泉一脚踹向王宁,“德行。能不能有点骨气。”
王宁拍了拍身上的脚印,谄媚道:“我这不是话糙理不糙。”
鸿祥看向傅帷,沉声道:“侯爷现在虽然战功煊赫,贵为血衣侯,但与列土封疆的大将军之间还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十年,给侯爷十年的时间,也不可能超越如今的大将军。十年时间实在太长了,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预知,这也是武当山不愿押注的原因,还望侯爷见谅。”
王宁在身上擦了擦油腻的双手,从怀里拿出来一张金黄色的符箓,“虽说武当山与血衣侯府没有什么交情,但与宫先生还是有那么几分香火情的。这张符箓,贫道想侯爷应该用的到。”
傅帷眯眼打量着这张金黄色的符箓,与赤霄阁一层镇压熏岱的符箓出奇的相似。
傅帷接过符箓,“谢过道长,只是不知这张符箓如何使用。”
王宁又扯了一个鸡腿塞进嘴里,没好气道:“熏岱比谁都清楚,到时候她让侯爷如何做,侯爷照做就行了。”
傅帷站起身弯腰道:“今晚多有打扰,还望各位道长海涵,告辞。”
宗泉并没有看傅帷远去的背影,只是平淡道:“贫道送侯爷一句话,大将军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侯爷还年轻,需要时间去积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傅帷眼神一凛,但身影并未有任何的停滞,奔向天柱峰,“谢过道长赠言,必当谨记。”
王宁拿了一坛酒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下莲花峰,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唏嘘道:“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大江东去,逝者如斯。我也该动身了,两位师兄就此别过。”说着纵身跳起,身形消失在莲花峰顶。
宗泉看向鸿祥,摇了摇头,“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到小师弟?”
“宿命,谁也逃不掉。或许这些,上苍早有安排。”
宗泉突然泪眼朦胧,摊开衣袖,哽咽道:“我为小师弟卜了一卦,离上巽下,鼎卦。爻名,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小师弟怕是回不来了。”
鸿祥闭上双眼,缓缓道:“天道无常,死生在天。可能这便是小师弟的归宿,谁也阻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