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
一阵细碎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夜的寂静。
“进。”
墨竹着一身墨色劲装走了进来，转身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滚，深更半夜的，我以为是熏岱呢，白高兴一场。”傅帷一脸嫌弃，连连挥手。
墨竹看向傅帷，没有说话，只是朝傅帷抬了抬下巴。
“你那是什么眼神？别过来啊，我不好这一口，没有龙阳之癖。”
墨竹皱了皱眉毛，“行了傅公子，都子夜时分了，你的熏姨来不了了，随我去一趟桃花庵。”
傅帷妥协道：“这都深夜了，外面还下着细雨，要不明早去？”
“这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应景。”
傅帷朝墨竹眨了眨眼睛，墨竹一脸不耐烦道：“有屁快放，鬼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老子要穿衣服。”
“少矫情。”说着，墨竹打量了一下傅帷的房间，嘴角微扯道：“傅公子睡觉不喜欢拖靴还是本来就打算出去？”
傅帷尴尬笑道，“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说着掀开了被子，着了一身玄色劲装。
墨竹扭了扭脖子，“先去哪？”
“桃花庵。”
“傅公子轻功如何？”
“记得关窗。”说着，傅帷脚尖轻点，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
墨竹紧随其后，宁静的雨夜，两道黑色的身影向西北方向奔去。
飞至半空，傅帷左脚轻点，在这一瞬间，细碎的雨珠凝聚成一团水球，随着傅帷左脚的轻轻落下，凝聚成型的水球瞬间炸裂，迸射的水珠向四面八方散去，这些散射的水珠又不断地凝聚细细的雨丝，形成新的水球。而傅帷则借势向前飞掠，只在这黯淡的空中留下朦朦胧胧的身影。
墨竹的身影很奇怪，看不见他如何动作，但却能紧随傅帷身后，而不落下分毫。
距桃花林不远处，傅帷急速坠落，但落地时却并未激起一丝水珠。
傅帷转过身看向几乎和他同时落地的墨竹，“看明白了吗？”
被看破心思的墨竹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没有一点偷学武学的羞耻感，只是疑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明月楼前，素琴贺兰儿曾经出手过。她双手拨动琴弦，纷飞的雪花在狂涌的气机下化作飞射的利刃。坠空雪花数点，刃非刃，便是这般景象。”
墨竹一脸惊奇地看向傅帷，“可通过琴声凝聚气机和用身体凝聚气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傅帷苦笑道：“当时不仅有贺兰儿，还有浮沉殿主甄三千，我记得甄三千将那把断剑鱼肠轻轻插进地面，周围的冰雪便被层层激起，化作冰刃。美其名曰，剑落刃，激起千层雪。其实甄三千和贺兰儿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情急之下，我将气机凝聚于流光之上，倾力斩下，使了一记雪落千刃。不过也只是依葫芦画瓢，形似而不是神似，威力自是大打折扣。”
“兵器谱排名第六的匕首流光？”
傅帷悲恸地拍着胸脯，“气人不，我说我不喜欢匕首，非得给我一把流光。”
墨竹鄙视地看了一眼傅帷，揶揄道：“真是折煞了流光的名气。不过，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有用的一句没有。”
傅帷无奈道：“武道一途，那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非是我藏私，实在是不知如何去说。恩...你无事时尝试着掌控自己的气机，比如把气机凝聚于一点，或者，把气机凝聚成一定的形状。”
墨竹皱眉道：“气机的流转不仅是遵循一定的顺序，还受修炼武学的影响，想要掌控自己气机的流转，谈何容易。”
傅帷嘴角微翘，虚托右手，丝丝雨丝疯狂地涌向傅帷右手上空，一把由雨水汇聚而成的‘新亭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
“像不像熏岱的佩刀？”
墨竹眉头紧锁，“用了多长时间？”
傅帷轻笑道：“我说就在适才你信不信？”
墨竹苦笑道：“信，但武道一途唯独不缺天才。”
傅帷揶揄道：“你这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
“不是葡萄酸，也不是吃不到，只是时间还未到，我等得起。我想要的，岁月终究会给我。”
傅帷朝墨竹伸出大拇指，“好志气。其实我虽能聚雨成刀，但这刀除了卖相不错外，一无是处，也就是扯虎皮大衣罢了。那天在明月楼前，甄三千凝聚成雪剑，那才是真正的气势磅礴，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墨竹看了一眼黑暗中的桃花园，“赏景。”
傅帷一脸陶醉，“这小雨纷飞的雨夜，配上这满地缤纷的落红，空气中夹杂着轻微的土腥味和淡淡的花香，两个字，应景。”
“有点突兀。”
傅帷环顾了一下四周，认真道：“不可能，但刚才我的确说错了，应该是四个字，非常应景。”
墨竹眯眼看向傅帷，“我说你右手的雨刀十分突兀。”
傅帷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你看这刀，晶莹剔透，水嫩可爱，波光粼粼，闪闪发光，神气非凡......”
“嘘...”
“怎么了？”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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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天墉城内，一位耄耋老者枯坐在一间十分宽敞幽暗的房间内，房间其实本身并不是很大，之所以显得异常宽敞，是因为房间内只有一张四尺宽的方桌。
老者平时的生活应该十分节俭，因为桌上的油灯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火苗，除了方桌其余的空间依然是一片漆黑。
突然，微弱的火苗不知何故，一阵摇曳，好像随时都会扑灭。老者苍老的面孔也随着火苗的摆动，若隐若现。
“血衣侯，已至东辰。”一阵奇怪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之所以说奇怪，倒不是此人的声音如何奇特，只是这句话听着更像是一句醉话。
耄耋老者缓缓抬起了头，并未着急答话，只是用手轻轻挑了挑那微弱的火苗。在火苗的映照下，老者眼睛微眯，暮气沉沉。
“可是独身一人？”
“一行七人。”
听完这个回答，老者便陷入了沉思，窗外也没有了醉酒汉子的声响，只余细碎的雨声，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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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傅帷一行人虽然刚入城内，却如一颗石子，在豫州这片沉寂了许多年的水面，荡起了阵阵涟漪。
皇城内，一位看不出年纪，但满头黑发却是异常显眼的人正在大厅内踱步。这个人很英气，却又不是正常男子的刚毅，很是矛盾。因为此人虽然五官端正，棱角分明，但若细细观察，便会发觉有一丝胭脂气。
虽是深夜，但房间内灯火通明，不一时，一位满头银发的青衫老者缓缓步入厅内。
英气男子弯腰道：“事发突然，深夜造访荀先生，深感愧疚。”
被称为荀先生的老者摆了摆手，“河总管不必客气。”
待老者落座后，身着华服的河总管才缓缓直起腰，皱眉道：“适才幕帘传来消息，血衣侯已至东辰城。若是往时，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只是此时已是春分时节，血衣侯半月前就应该身在扬州军镇才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豫州城内？事出无常。”
老者虽未如何惊讶，但是是眉头紧锁，显然陷入了沉思。
河总管只是略微低着头，静静等待老者的回话，并未觉被老者怠慢。
半响，老者反问道：“扬州军镇最近可有什么信息传来？”
河总管苦笑道：“东傅三州，毕竟......二十四衙和幕帘很难渗入。只是几个月前征东大将军曾经呈上奏折，说血衣侯于惊蛰时分要前往扬州任职，但落襄一战，战损巨大，扬州军镇一片废墟，请求圣上拨款拨粮。”
老者平淡道：“只不过是傅东风想假借圣上之手向梁欢、纳兰长河、公良几借些粮草罢了。”
晟王梁欢，毕竟是当今圣上的叔叔，老者直呼其名，本是大逆不道，但河总管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神色如常。
老者喝了口茶，接着道：“既然东傅那边尚不知是何情况，此时也无法推断傅帷此行的目的，不过，到是可以趁机把傅东风召回皇城。”
河总管猛地抬了一下眉毛，但头依然微低着，询问道：“此事，二十四衙下一步应该如何去做？”
老者看向河总管，眯眼道：“河总管觉着呢？”
本就低着头的河总管突然跪在地上，沉声道：“是属下办事不利。”
老者冷声道：“起来吧，好歹也是二十四衙的总管，没必要向我这个青衫布衣行如此大礼。无论什么手段，二十四衙也好，幕帘也罢，一定要渗入东傅。至于时间，我还有多少年能等?”
河洛会没有出声回答这个不像问题的问题，只是匍匐跪在地上，至于此时脸色如何，任谁也看不清楚。
老者缓缓起身，走向门外，“傅帷，无论他在豫州城内如何行事，此后的两三年内，绝对不能死。”
待老者走出门外，声音也完全隐没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二十四衙的掌舵人才缓缓站起身来，神情淡然。
河总管，二十四衙如今的大总管，河洛会。
至于被称为荀先生的青衫老者，整个九州都应该并不陌生，傅东风更是再熟悉不过，因为他本就来自东傅三州---荀屠，曾经天坛院主孟君的大弟子。
荀屠所说，趁机把傅东风召回皇城，到底所谓何事，河洛会虽然聪颖，但国师之谋又岂是他能揣测的。至于保傅帷三年不死，河洛会却有些...感到很奇怪，这一举，可否有养虎为患的嫌疑？毕竟，十五年前的敬王之事，荀屠是整个事件的操刀者，这笔血债，又岂能还得清？而且傅帷的真正身份，别人不知，荀屠又岂会不知？
这一举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为了大梁王权还是为了荀屠的私欲，谁又说的清呢？若是为了大梁的王权，为何十五年间，荀屠毫无作为。或者说，明面上，荀屠像失踪了一般，销声匿迹了十五年之久。若不是为了大梁的王权，又为何十五年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力挽狂澜，结束了混战的乱局。
文帝梁衍看不透，当今圣上梁玉更是所知甚少。至于河洛会、斐然之流，只不过是荀屠任务的执行者。
青衫银发，花甲老人。至于其所谋之事，九州之内，可有洞察先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