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真真还在外面等我呢。”
甄三千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让那疯丫头再等一会。”
贺兰儿轻轻挣脱怀抱,温柔道:“说好了带她去,以真真的性格,这会儿正盼着我回去呢。”
“真的要带她去?”
“殿主觉着呢?”
“嗯...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能说不行啊。”
“那你还问?”
“这不是不放心嘛。”
“不放心真真,还是不放心我?”
“都有。要不我亲自去吧?”
“浮沉殿只有一个主子,婆罗门也一样,有且只有一个主子。”
甄三千轻轻皱了皱眉头,叹息道:“可是宗教信徒不是江湖武夫,宗会也不是普通的武林帮派。”
“无论江湖门派也好,传道宗会也罢,只要入了这世俗,便不由他们自身了。”
“理是这个理,但是......”
“殿主在担心他们的忠诚?”
“是,但也不全是。我是浮沉殿的主子,也是婆罗门的大梵天。以大梵天的身份,自是能调动整个婆罗门。但是,婆罗门并不会效忠于浮沉殿。你们去,很难请动他们。再则,我不想真真接触这些,毕竟婆罗门并非正统。”
“真真也不小了,这浮沉殿终究需要她。”
甄三千又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也是我所纠结的,可惜啊,人无百年,真真不能一辈子活在我们的庇护下。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真真去接触这些。她要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里多好,不要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安安稳稳就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是普通人家,能躲过这江湖恩怨仇杀,可终究是躲不过王朝更替,战火纷飞。天下兴亡,百姓皆苦。现在的归宿便是真真最好的命运,没有之一。”
甄三千轻轻摇了摇头,自我宽慰道:“不提这个了,万事小心,不行就回来。大不了我亲自走一趟,毕竟这婆罗门教,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知道了,殿主也不要想这么多,一切皆是最好的安排。”
说着,贺兰儿挥了挥手,只一瞬,便已至门外。很难想象,这是一位目盲琴师。
待贺兰儿走远,甄三千呢喃道:“或许,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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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姨,这婆罗门离浮沉殿又不远,为何父亲从来不让我来?”
贺兰儿摸了摸甄真的秀发,温柔道:“因为以前真真还小,所以殿主不想真真冒险。”
“婆罗门很危险吗?”
“危不危险不好说,但肯定是没有待在浮沉殿安全。”
“嗯,贺兰姨说的对,要不咱回去吧?”
“嗯?”
“嘿嘿。”
“怎么这么调皮?”
“真真都十九了,早就不调皮了。”
“.......”
“贺兰姨,你说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
“那我为什么没有母亲?”
“你有的,只是真真还不知道。”
“贺兰姨知不知道我母亲?”
“知道,她和真真一样漂亮。”
“她...她也有和真真一样的大眼睛吗?”
“嗯,有,只不过没有真真的漂亮。”
“嗯,爹爹也这样说。不过爹爹说的我不信,我觉着爹爹在骗我。我信贺兰姨。”
“可我是个瞎子。”
“不重要。”
“......”
“咦,到底该往哪走啊?”甄真一脸迷茫地看向贺兰儿,“贺兰姨,大道的尽头还有四条小道,从这望去,每条小道尽头都有一个宫殿。”
“走最左边的小道。”
“这是通向哪里的?”
“婆。”
“婆?”
“对。佛教认为,‘一入佛教,就如众流归海,一切差别不复存在’,但是婆罗门教却与之反其道而行之,有着严格的尊卑差别。婆罗门教有四宗,婆、刹、舍、陀,便是尊卑的划分。”
“哦。那我们前往婆宗去见谁?”
“小梵天。”
“......”
“贺兰姨,这里的人都好怪啊?”
“服饰可能与我们不一样,不过没有关系,佛教有袈裟,道教有道袍,每个宗教都有自己的特点。”
甄真挽着贺兰儿的手臂,不由落后贺兰儿小半步,一脸警惕,“不是的,他们不仅穿着古怪,眼神也很吓人,不像正经人。”
“那怎样才像正经人?”一个空灵的声音从甄真身后传来,不知何时,一位身材颀长,皮肤白皙,只是面容略显邪魅的男子站在她们身后。
与此同时,不见甄真如何动作,身影已至陌生男子身后,右手双指抵住男子脊柱。耀武扬威地用左手戳着男子后背,“我和贺兰姨这样的就是正经人,你们都不是,尤其是你,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脸坏相、眼斜嘴歪...一看你就不是正经人。”
“正经人谁一见面就动手?”
“要你管?”
“一见面就动手的能叫正经人吗?”
“你管我?”
“嗯,的确正经!”陌生男子,缓缓朝后伸出大拇指。
“哼,怕了吧,还不从实招来。”
“那你也得问啊?”
“嗯,对。你是不是正经人?”
“是。”
“你撒谎。”
“那,不是。”
“嗯......”
甄真把头往外伸了伸,探出脑袋,看向贺兰儿,“贺兰姨,在别人的地盘杀人是不是不太好?”
贺兰儿笑容和煦,“没有关系。”
“哦。”说着,甄真双指骤然发力,直刺男子脊柱。
陌生男子闪向一侧,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伸手轻轻弹向甄真额头,身形后掠,拉开一丈的距离。
甄真脑袋晃了晃,眼前一花,便发现男子已至一侧,“咦?怎么回事?”
男子眯眼看向两位不速之客,笑而不语。
甄真双颊微鼓,眼神闪烁地看向贺兰儿,“贺兰姨,要不咱还是走吧?”
男子笑容邪惑,“你都说了这婆宗可都不是正经人,岂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甄真一脸地天真无邪,“我这不是开玩笑嘛。再说,你不是刚才弹了我额头一下吗?咱们扯平了。”
“可我记得刚才某人可不止戳了我一下?”
“有吗?我那是因为紧张,手抖的,我本来不想这样的。”
“那谁不是正经人?”
“反正不是你。”
“我是正经人吗?”
甄真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是是是......”
“正经人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脸坏相、眼斜嘴歪?”
“正经人都这样。”
“嗯?”
甄真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不这样。”
“我不是正经人?”
“不,你是。我们不是,我们的身份......”说着,甄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们的身份很特殊,不是一般的人。”
“哦?怎么个不正经?”
甄真像看傻子一样看向男子,“不,你应该问怎么个不一般。”不待男子答话,甄真又接着道:“我们是杀手,很厉害的。不过见面就是缘分,我们今天不杀人了,我们这就走。”
“还是这么调皮,小机灵鬼。”说着陌生男子转头看向贺兰儿,单手横放胸口,轻轻弯腰,“贺兰姨,好久不见。”
贺兰儿仔细思索着,试探道:“你是无?”
“我以前是无,现在不是了。”
“那.....”
“现在我是婆宗的小梵天。”
甄真挠着头,小声嘀咕道:“无?无...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小梵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殿里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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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宗殿内,余烟袅袅,三人皆是盘腿而坐。
“与贺兰姨也有十几年未见了吧?”
贺兰儿轻轻喝了口茶,轻笑道:“上次分别时你还是个缠着要吃糖葫芦的小孩,一别十几载,竟成了这婆宗的小梵天。”
小梵天用手指着甄真,气笑道:“上次我走的时候真真还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这一见面便是一阵疾风骤雨、拳打脚踢。”说着还不忘用手指隔空戳了甄真几下。
甄真皱了皱鼻子,噘嘴道:“我那时候才几岁,再说我儿时的玩伴那么多,哪能都记住。”
贺兰儿望向甄真,“是吗?我怎么记得除了你之外就只有无喊过我贺兰姨?难道你还有其他的玩伴,连我都不知道?”
“哼,贺兰姨!你也帮外人欺负我。”
贺兰儿敲了一下甄真的小脑袋,轻笑道:“无可不是什么外人。”
小梵天点了点头,“以前的无不是,现在的小梵天也不是。”
贺兰儿欣慰地点了点头,“殿主知道吗?”
小梵天爽朗笑道:“殿主是婆宗的大梵天,掌控着整个婆罗门,怎会不知?”
贺兰儿不由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小梵天眉毛一挑,笑问道:“殿主是不是不想让贺兰姨和真真来这婆罗门?”
“对,爹爹最狠心了。”
“贺兰姨和真真有所不知,殿主之所以不想你们前来,这其中还有缘由。”
“哦?”
“这婆罗门教,教规繁多,我自浮沉殿出来,便一直生活于此。要知道,环境很容易改变一个人,尤其是这种环境。”
甄真看了看贺兰儿,又看了看小梵天,纳闷道:“这有什么关系?”
贺兰儿敲了敲桌子,“殿主是怕我们前来婆罗门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故人,却失望地发现此故人非彼故人。”
小梵天摇头叹息道:“殿主真是算无遗策!”
甄真耷拉着脸,精致的鼻子都快皱到天上去了。
贺兰儿虽看不见,却知道此时甄真的小样子,不由打圆场道:“你走的时候真真还小,以她的小记性,肯定记不得了。不多当时真真可是哭了好久,天天缠着我,让我领他去找哥哥。”
小梵天站起身来,像十年前那样,轻轻给贺兰儿捶着背,“知道的,贺兰姨。我逗真真玩呢。不过你们此番前来,应该不是仅仅为了叙叙旧吧?”
一听到这个消息,甄真马上恢复如常,正襟危坐,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需要婆罗门做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去青州救一个人。”
“敌方是谁?”
“二十四衙中八门的泗水和东辰五,当然,可能还会更多。”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正好,我也想回东傅三州一趟。”
甄真一只手托着脑袋,含糊道:“回?难道无哥哥以前去过?”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的我都快不记得了。”
“嗯,无哥哥不生我气了?”
小梵天又弹了甄真一个脑瓜崩,“出了这婆罗门我才是你的无哥哥,在这里,我只能是小梵天,记住了没?”
“嗯,知道了无哥哥。”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