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雀啾啾,落在屋檐翘角,醒了天。
郗家乃城东大家,宅内自是修葺得当。内有清流,自一带而过,环石绕台,澈如泻雪。奇花为栽,吐露芳蕊,在雕檐下尽展芳姿。
一群丫头在府里东瞧西看,快声交谈。
尹长少倾身,在熹微晨光里打量着一朵娇花。此花紫红,瓣叶丛多,层层叠叠托着中心的蕊,风动而过,茎枝摇摇晃晃,秀若风荷中的细腰舞女。
这花好生熟悉,似乎在尹修的书画中见过。文人书画自是平常雅事,但这花,她曾见她爹对着这幅花画凝眉苦思,似是厌恶。
花红的羞艳,却红的渗人。恰在此时,一蝶扇翅而来,蝶翅如扇,轻飞慢舞,黑翅骨硬,在花间徘徊。
长少悄悄退步,等蝶飞落。
蝶落在几朵花里,又扇翅悠悠飞来,停在这株紫红花上,微微收翅。
长少屏息,心中预感愈来愈强,双眼紧紧盯着这支花。
片刻,黑蝶的细肢动了下,一颤,再颤,翅膀微微扇动,乌翅如纱,刮着流风。
长少眼瞳忽缩。
只见那蝶颤了颤,软在花枝间,不再动弹。但粗粗看,它似乎还在花间醉着,徘徊留恋,不知归途,即使有人看到,也不知它已呜呼。
这花有毒。
“干什么呢!一群臭丫头!郗府也是你们能乱逛的?”
一个凶煞妇人伸指怒斥,鬓间劣钗摇晃。
丫头们霎时惊慌,团团聚在一起。长少暗叫糟糕,敛息放轻脚步跟在后排。
今日她见牙婆子带着一群丫头去往郗府,便悄悄跟着,扮作被卖的丫头,潜了进去。谁知牙婆子没发现她,却被一个小姑娘发现了。
那姑娘生的眉清目秀,唇色如蔻丹,齿并似编贝,盈盈双目更是澈如水,潋滟波光。
那姑娘疑惑的望着她,凑了过来,轻声道:“你不是我们的人。”
长少一吓,结巴回道:“我.......我无处可去......来混口......饭吃”
那姑娘一皱眉,却终是没揭穿她。
想到这里,抬头张望,一下对上那盈盈的眼,似对雪浅潭,光波荡漾。莫名头皮一麻,长少火速撇开目光。
“今儿个来这里,是你们的福气,都给我老实点!”妇人撇嘴,“嗤嗤”的放着眼刀。
又一妇人拐过廊台,慢步走来。牙婆子马上捧着笑脸,低声与那管事妇人言语,抬手指着这里嘀咕。
长少垂首,默默搅着自己衣角。心中想这郗家真是奇怪,为何偏要从外面给小姐招丫鬟,而不是用仆人家生子。
“这些......”管事妇人扫了她们一眼,慢慢开口,丫头们的心瞬间提起,何去何从,就把握在这妇人的手里。
“全要了。”
众丫头欣喜,小小的欢呼声一下炸开。
牙婆子更是开心,一张满是褶子的脸笑成了菊花,这可是银子啊!她转身点着她们斥道:“都要小心点服侍,莫要招贵人不喜!”
丫头们怯怯,拘紧站着,等候管事妇人的吩咐。
妇人掀起眼皮子,不咸不淡的斜睥她们一眼,慢声道:“你们跟我来,把这身脏衣服给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