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之日,老尤亲自送我到火车站,把我交给井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井禹似懂非懂地问:“尤叔叔,是不是有话对你说啊?”
“应该是,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们进站吧?”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好。”井禹接过行李箱,让我走在前面。
刚刚坐定,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我以为是老尤打来电话,急匆匆掏出来,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我按下读取,是薷果发来的,内容如下:丘旸的飞机快起飞了,我和萧飒在机场,还有黎冉冉,你来吗?
我盯着屏幕发呆,井禹察觉到,关切地问:“尤琦,怎么了?”
我忙掩饰掉自己复杂的情绪,我像往常一样,为了错开开学的人流高峰,每次都会买前两天的票,正常情况,大多数人是在两天后选择返校,现在这个时间估计还赖在被窝里没有起床,我自问自答,如果今天没有坐上火车,你会去机场送他吗?我想我应该会去的,我偷偷瞥了一眼井禹,他正好转过来,给我一个温暖的微笑,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可是,我为什么要去呢?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去送他呢?标准答案是老同学,这样会不会还给他留了希望,我不擅长以一个模糊的关系和人相处,既然缘分未到,还是及时画上句号吧!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重新拿出手机,编辑内容:薷果,我和井禹在去学校的火车上,没办法送他了,麻烦你帮我转告他,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祝他一切顺利!按下发送键后,我如释重负,丘旸的选择对我来说一种告别,在三个人的关系中,他很果断,他主动退出,成全我们。
我把头放在井禹的右肩,缓缓闭上眼睛,太阳偏移到西方,晒在我的脸上,井禹很快发觉,伸出手来帮我挡住,微微发烫的脸颊顿时感到一阵阴凉。
手机又在兜里震动起来,我以为是薷果的回复,结果又猜错了。尤然打来电话,声音明朗,“喂,琦琦吗?你准备什么时候来学校啊?”
“哥,我已经在火车上了。”我抬起头来,坐直身子,攥着刚刚举了很久井禹的手,凉丝丝的。
“怎么走这么早?我已经到学校了,你几点到站,我去接你!”尤然问道。
“你不是已经到了吗?不麻烦你了,我和井禹一起的,力气活有他在,你不用担心。”我反问道。
“哈哈,果然是亲兄妹啊!返校时间都不约而同。”尤然笑声爽朗。
“我怕人多把我挤瘦了!”我也调侃道。
“对,你已经很瘦了,不能再瘦了。”尤然也顺着说下去。
“哈哈,每逢假期胖三斤,这是铁的规律,在我身上很灵的。”我摸摸自己肚子上的肉哭丧着脸说。
“你说的这儿,我突然想起来,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肉,尤其是肥肉,妈妈炒好一盆肉摆在桌子上,就去炒其它菜了,等大家都上桌,你吃的满嘴流油,两只手上都发着油光,妈妈忙把你抱起来去洗,我一看盆里,肉所剩无几,足足被你消灭了一大半。”尤然的故事很生动,我一下子被带入当时的场景中。
“这叫先下手为强嘛!肉被我吃了,你就撅着嘴和妈说,下次把肉放到冰箱上面,她够不着!”我也不放过打趣他的机会。
“妈妈才不听我的,每次炒好,还是放在桌子上,让你这个小馋猫先过把瘾。”尤然宠溺地说。
“谁让你是哥哥,我是妹妹呢?”我得意地说。
“对了,见妈妈的事情,你和老尤商量了吗?”尤然突然回到正题。
“嗯。”我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怎么说?”尤然的话断断续续,他一时还不能改口,我可以理解,不知道,我真正见到妈妈的时候,能不能马上叫出来,毕竟好久都没有叫过妈妈了。
“老尤说,离婚的事情责任在他,是他没有好好珍惜这个家庭,才让我们分离的。他还说,你不要恨你妈妈,她选择离开是明智的,他说,当初要不是我留下来陪他,他现在不知道已经堕落成什么鬼样子了。”我把老尤的话概括了一下,说给尤然听。
“其实,他本质不坏,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自从离婚后,老尤就把酒戒了,滴酒不沾,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小酌几杯。”我为老尤证明。
“琦琦,当时妈妈带咱们离开时,你突然改变主意,选择留在他身边,我简直不敢想象,你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记得你那坚定的眼神,绝不后悔的眼神。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尤然感叹道。
“可能是我相信老尤没有变坏,只是看不到希望。我想,我可以做他的希望,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事实是,他没有让我失望。”我也豁然开朗,明白了自己当初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
“你做的很好。”尤然鼓励说。
“哈哈,哥,你做的也很好啊!这么多年,有你陪着妈妈,我们也很放心。”我安慰道。
“血缘很奇妙,即使相距千里,我们依然互相牵挂。”尤然有些哽咽地说。
我有些手足无措,向井禹投去求助的目光,井禹在我耳边悄悄说:“转移话题。”
我收到指示,对着话筒说:“哥,井禹让我问你,暑假有没有新的收获啊?”
井禹满脸疑问地看着我,尤然在电话那头被逗笑了,说:“是你问的?还是你借井禹的名字问的?”
“计划失败,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我装作很失落口吻说。
“上学期间,我不打算谈恋爱,等工作稳定以后再说吧!”尤然很认真地说。
“那你得发个通知了。”我提醒道。
“发什么通知啊?”尤然一头雾水地问。
“不谈恋爱声明啊!你不知道你在B大的人气吗?迷倒一片单身女青年。”我忙追问。
“呵呵,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尤然轻声笑道。
“对了,哥,你们宿舍的那个程熠学长,你可以给我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吗?”我突然想起陈意放假前拜托我的大事,我还没有完成。
“所有联系方式?”尤然质疑地问道。
“嗯嗯,所有。”我肯定地回答。
“你要这个干嘛?”尤然警惕地问。
“哥,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妙用。”我打马虎眼儿,想要蒙混过关。
“琦琦啊,你已经名花有主了,井禹很优秀啊,你做事情要有分寸。”尤然语重心长地说。
“哥,你思路跑偏了!我帮别人问的。”我只好全盘托出。
“噢,这还差不多。一会儿短信发给你。”尤然松了一口气,说。
“好的,学校见!”我说完,挂断电话。
然后发现,井禹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咽了口口水,说:“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已经猜到是谁要程熠学长的联系方式了。”井禹得意地说。
我舒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件事啊!我还以为你要和我算刚刚的旧账。”
井禹伸手刮刮我的鼻梁骨,豪迈地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大丈夫,小事情不计较!”
“大丈夫,既然如此自居,那么到站后的行李都交给你咯!”我趁机把力气活全权交给他。
“没问题,职责所在。”井禹比了个ok的手势,朝我眨眨眼。
我也朝他眨眨眼,他莫名其妙地问:“怎么?眼睛里进飞虫了?我帮你吹一下。”说着伸手来扒我的眼皮。
我一闪成功躲开,指指餐车的方向,说:“说话太多,我饿了。”
“好,我去买盒饭。”井禹无奈地拍拍我的脑袋说。
抵达学校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学校餐厅估计没饭了。我们有两个行李箱,所以纠结点在先把行李放回宿舍再出来吃饭,还是先拖着行李箱吃完饭再回宿舍。
井禹耸耸肩说:“由你决定,我听你的。”
我考虑了三分钟,最后决定带着行李箱一起吃饭,还是那家熟悉的餐厅,老板娘对井禹有些面熟,我们刚撩开帘子走进去,她便热情地招呼着说,“嘿,这么早就返校了,赶紧找个位置坐!”
我无行李一身轻,走在前面,已经过了饭点,店里的人不多,有一桌彪形大汉正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划拳喝酒,一个个醉的脸通红,我找了一张离他们远些的桌子,坐下来,老板娘正好走过来,体贴地问:“坐了很久的车吧?想吃点什么?”
“嗯,就老三样吧?”井禹询问我的意思,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好嘞,还需要点什么吗?”老板娘低着头边写边问。
“我还想要一瓶冰镇雪碧。”我语速很快,生怕被井禹察觉到。
结果,井禹忙阻拦说:“不要冰镇雪碧,换成热生姜可乐。”
老板娘有有些尴尬,面露难色,又转头看向我,我抓着井禹的手,央求道:“天气这么热,喝冰镇的多舒服,你竟然让我喝热可乐?”
井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亲戚快来了!”
“啊?什么亲戚?”他的话完全打乱了我接下来的“进攻”思路。
井禹无奈地摇摇头,不出声,用嘴型比划着,我睁大眼睛认真识别着他的唇语,自己却不自觉发出声来,“大——姨——妈。”只好故作淡定地对老板娘笑笑,说:“听他的。”
老板娘为了缓解气氛,也很温和地说:“女孩子少吃点冰凉的东西,听男朋友的没错!”
“你怎么记得这个?”我无地自容地问。
“这个不是必修课吗?”井禹从容不迫地说。
“啊?谁告诉你的?”我继续打听。
井禹喝了一口水,说:“高中的时候,经常看到你每个月那几天精神不佳,面色也不好,还请过几次假吧?从那时候,就帮你记着日期了。”
我一脸诧异,说不出话来。原来,井禹从那时起,便已经开始关心我了,如此细心地帮我记录例假时间,突然很感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井禹笑着摸摸我的脸颊说:“不要这么感动!这些都是身为你的男朋友应该做到的,既然疼的厉害,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呢?”
“关于痛经,老尤问过很多人,西医一般都开止痛药,老尤觉得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吃,完全靠硬挺。老尤也很心疼,疼的最厉害那天,他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我,随时等候吩咐。”
“那不妨尝试一下中医?”井禹皱着眉头说。
“也试过很多中医的方子,好像效果并不明显。”
“那你还想喝冰镇雪碧?”井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忙转移视线,看向窗外,嘴里嘟囔着说:“人都有口腹之欲嘛!”
“还狡辩?”井禹坚决守住原则。
“好好好,比起疼来说,冰镇雪碧不算什么。”我爽快的放弃最后的挣扎。
伴随着那群人的吵闹声,我们吃完饭,在去宿舍的路上,井禹非要送我到楼下,然后他再回去,我觉得不妥,自己接过行李箱,好不容易才把他说服,各自回到宿舍。
整栋楼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宿管阿姨的房间亮着灯,我一鼓作气把箱子拎到二楼,楼道里很安静,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亮起来,我打开房门,一股没有人气儿的味道,打开灯,所有的陈设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乖乖地等待着我们回来。
所以疲惫在走进宿舍的一瞬间从身体各处袭来,我关上门,行李箱还待在门口,顾不得擦拭灰尘,先找了把椅子坐下。从兜里摸出手机,准备给老尤报声平安,结果看到薷果的短信。
内容如下:好吧,阴差阳错,你们俩有缘无分啊!他还是有点的失落。
我觉得薷果概括的很准确,多说无益,只好回复:哦。
刚按下发送键,手机便在手里震动起来,我定睛一看,老尤已经等不及,主动打来电话,“喂,琦琦啊!到宿舍了吗?”
“嗯,刚到。”我有气无力地说。
“吃饭了吗?”老尤关心地询问。
“吃过了,井禹还帮我点了一杯热生姜可乐。”我突然想在老尤面前告井禹一状,尽管他是为了我好。
“呵呵,挺好的,挺好的。”老尤憨笑一声,并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惊讶。
“爸,你没听清吗?是热可乐。”我再强调一遍,想引起老尤的重视。
“我听清了啊!琦琦啊,井禹想的很周到,有他照顾你,我很放心,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份感情。”老尤话锋一转,变得煽情起来。
“哦,我知道了。”我被老尤杀个措手不及,只好呆呆的应声。
挂断老尤的电话,顾不得多想便一头扎进卫生间冲澡,还有很多事情排着队在向我招手。打扫寝室,整理床铺,收拾衣服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然后终于可以躺在被窝里,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刚才一直在忙,没有看手机,屏幕显示有一条新短信,我以为是薷果发来的,结果是井禹,他语气自责地写:忘了你还要拎着行李箱上二楼。该罚!该罚!
我被他的话逗乐,然后编辑:百密总有一疏嘛,一路上都是你拿着行李,我体力尚存,况且你们宿舍在五楼,你比我辛苦多啦!
没几分钟,井禹便回复过来:我是撞到什么运气,认识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孩,她现在还是我的女朋友。
我想起老尤的话,编辑道:这不是运气,你做的也很好啊!老尤刚刚还夸你来着。
井禹谦虚地说:过奖,过奖,帮我转告尤叔叔,我会再接再厉的!
我有点纳闷儿,编辑道:接下来,努力的方向是?
井禹回复:笨蛋,娶你啊!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才有保障。
我愣了愣,内心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假装很淡定地回复了一个字“哦”。原来,井禹早已把我放进他未来的规划中,他的想法在我看来还很遥远,我们才大二,毕业是两年以后,关于未来,我完全没有考虑过。
虽然校园里人很少,但是这两天有井禹的陪伴,并不觉得寂寞,一个人在六人寝室睡了两晚,终于迎来了我最想念的小伙伴们,她们的笑声很快充满了整个房间。
陈意心不在焉,一直盯着我,我还觉得奇怪,突然间恍然大悟,把她叫到阳台,“喏,你要的程熠学长的联系方式!”我递给她一个纸条。
她才咧开嘴,笑的知足,说:“尤琦,你最好了,谢谢!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陈意的话正好说到我的失误之处,我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顿了顿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呢?”
“嘻嘻,要是我们成了,你就是第一大功臣!到时候,请你吃饭!”陈意朝我眨眨眼说。
“你只见过他一面,就决定要追他了?”我深表怀疑地问。
“那天是第一次和他说话,已经见过好多次了,一直没有勇气。”陈意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
原来每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变得犹豫不决,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