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是每个瀑布后面都有着水帘洞啊?”
陈观擦着脸面上的水汽,蹚出内壁,裂峡内的回音震得他现在还有些耳鸣,搓揉着刚刚被冲刷良久而显得通红的后颈、肩膀处皮肤。
“怪不得前世看武侠作品,那些高手就喜欢坐在深山老林的瀑布下静修。想我现在的气力,即便不运功催进灵气,单肩都能挑起等身重的纯铁,但是在这无定无形的水龙下,居然感到了无所不在沉重和磨擦,可明明连油皮都没蹭破呢。”
“这应该是流水蕴含的阴震之劲吧?可惜我现在连引气境边缘都没摸到,体会不到天地之威中的大道至理。”,陈观郁闷地想到。
现在的陈观上身光赤,下身套着短裤,锁子甲也被收了起来,有破晓鸿光的警戒,也不必多费心神。
抬头看着外壁垂至溪底的藤木垂条,陈观让破晓鸿光先到湖边休息,自己先爬上去看看,小黄马开心地伏下身子,在水中打起滚来,荡开浑沙一片。
这山顶的高度,差不多在前世相当于最低的摩天大楼,但陈观现非往日,手攀亦非难事。
山壁上绿藤枝叶太过茂密,里面也堆有厚厚枯枝败叶和年累腐质,脚踏借力则会深陷其中。陈观却只用两手交替上抓,快得像在坐电梯,都称不上热身的功夫,就已立于山巅。
放眼山下,一片苍茫,远处的溪流分支在上方视角也历历可见。陈观不断观察记忆着地势。一是要让小黄马也能上来,二是可以规划与赢激扬接头和迅速撤离此地的路线。好大一会儿,他才思索完毕。
五十丈的高度,超越了御兽令的沟通距离,不得已,陈观还要下去亲自指挥破晓鸿光,找到上来的路。
下至离地五丈的高度,陈观直接松手跳下,反正溪中积水漫踝,往土底方向跳去,心想应无大碍,还能试试自己的卸力本事。
结果脚踩了下去才知道,土底之中亦有碎石,卸力分劲时差点崴了脚,幸亏后仰以背砸在水面,才冲力全部化解,只是“嘣”的水溅一声,惊起无数飞鸟。
“好歹算是知道自己可以跳多高的山崖了,降落伞的试用也该提上日程了,还有,下次跳崖时一定得穿鞋子!”
破晓鸿光小跑着溜水而来,走近主人的身边。陈观一指西北密竹林,“咱们走,先去砍些干竹枯枝,作晚上的燃料和信号源,晚上在山顶等师兄吧。”
?
山风呼啸,将篝火吹得打摆。
火星飘摇、硝烟不散,上风口跨坐木块上的身影却不为所动,拿着一根木柴,在柴堆边缘捣鼓着什么。
“可惜,还不知道这次要在外流亡多久,我可就带了一纸袋的白糖,不能浪费啊?”
见火候成熟,陈观从烬堆里扒拉出一颗圆粒拿在手心,呵呼吹气,三指一掐,捏碎其焦黑表面,露出热气腾腾的黄白果肉。
“这野栗子吃起来就是比种植的来的香,就是我技术和工艺还不到位,没有调料,显得口味还是有些寡淡。”
想了想陈观还是拿了些白糖出来,放在铁勺中置于明焰里烤化为糖浆,边剥栗子边蘸着,吃得嘴滑,小黄马也跟着沾了口福,哼哼唧唧地直刨蹄子。
“晚上这火不能熄,得告诉师兄我在这里,但我不能离这太近,否则其他人前来,我就处于明处被动了。”
考虑再三,陈观准备在远处的一颗高树上休宿,让破晓鸿光在树下躺下过夜。
正准备把所剩干柴塞进火堆的中心,让它燃至天明时,破晓鸿光发出警鸣,陈观立刻起身上马,穿戴武装,戒护起来。
只听山下瀑布底隐隐有马鸣嘶吼,也亏得他现在淬体境七重,打通了不少耳脉穴窍,那些马鸣才不至于被奔流水声完全掩盖。
陈观早就看好几处下山路线,就算底下是引气境高手,爬上这三十丈山崖也要个十息时间吧,够自己骑马跑出一里地了。
抽出一根正燃的木块,直接抛下山崖。
整个山崖从上至下,一截截被照亮,木块到底后瞬间被溪水泡灭。
就在那转瞬的一刻,陈观发现下面马匹上趴躺着一个黑衣人影,一动不动。
虽然看出那马匹非是乌云椎,但那人影确实像是赢激扬,正所谓艺高人胆大,陈观还是准备攀藤下观。
“伪装偷袭我?要是引气境吧,不至于,直接爬上来暗袭不得了,要不是引气境,大不了做过一场!”,陈观心里给自己打气道。
不多会他就拿着火把下到崖底,心中百般计策刚要选取,那远处马上之人缓直起身来。
“是我?”
看正是赢激扬本人,陈观松了口气,笑道:“师兄,你刚刚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用火光一照,仔细一看就发现赢激扬捂着腰腹、衣衫破损,面颊还存留血迹,脸色苍白。
虽然腰腹有简易的包扎,那白巾透出的红色,让陈观顿感不安,赶紧上马扶住赢激扬。
这匹栗色马虽连乌云椎都不如,但也是一匹良驹,两个男子短时间共骑也无大碍。
“师兄,我先带你上去再说?”
在陈观愈发精进的骑术下,一炷香功夫,两人就绕回了崖边篝火处。将赢激扬安置躺好,陈观察看起他伤口。
“药我都敷过了,等三个时辰后再上涂些就行了,帮我弄些热的吃食。”,赢激扬虚弱地说道。
“嗯,稍等。”
陈观拿出肉干、粮食、小铁锅和饮水做起简易米粥,边忙活边问道:“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我击溃一队秦家追兵,老熟人告诉我,追兵主力的秦家,根本就是有意放我们走,怎么跟你弄成这个样子?还是说他在骗我?”
赢激扬闭目养神,但仍答道:“确实,秦家的兵卒部下的血阵有明显缺口,但没想到那主将颇有本事,他缠住我时,人群里有个引气境武者偷袭了一剑。我要是没看错,就是那朗华了,不过他也中了我一掌,应该不能追来了?”
陈观一拳擂在地上,怒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等我们回去后,顺路定要把他和崔星一齐宰了!”
赢激扬说道:“看问题不要只看表面,你要说他背后的指使者,我看那崔星还不够格。”
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这次因为血气军阵的原因,我使不出来灵气外放防御,虽然对方也是,但是这次我受的伤,不比你我初见时轻,在伤好前我除了双手,躯干各处灵窍是无法动用灵气了,这段时间,事事都要靠你?”
“哪里的话,师兄,我就只担心你的突破时间又要推后,以后会不会影响?”
“眼下逃出去才是首要,其他事都要放一边。”
“嗯,粥好了,来,师兄,把头靠在这,我来喂你。”
陈观将之前篝火边当坐垫的木块,垫在赢激扬脑后,把一勺勺粥糊吹凉后送入他口中。
一大碗热食下肚,赢激扬面色好了许多,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陈观看着他还不时因痛皱眉,不由陷入自责:“当时要是一起走就好了,就是不知后山路径,怕过去被人两头堵,他才为帮我多争取时间,搞到这个地步的。”
“我又欠你一次啊!师兄。”
想到现在不需要用焰火来吸引赢激扬注意力了,陈观抽出了大半干柴踩灭,只留下些暗火在四周,给铺盖几层单衣的赢激扬暖身,又命令破晓鸿光栖地休眠,而自己在黑暗中修炼起来?
初春的卯时(五点)还是漆黑的一片,但明显和上半夜的气温,有着明显区别,尽显凉潮寒汽。
添了一把柴,陈观帮赢激扬加药,解开最外的绑带,大片的殷红透入眼眸。
赢激扬腰间缺失了块杯口大小的皮肤,还没有结痂,中间一道指长的剑伤,还在渗出带血丝的组织液,药物痕迹已不在,证明被全部吸收,是种有效灵药。
在储物袋迅速寻找,掏出一蓝瓶,贴条写着“外伤尽涂”。
倒上去后,陈观发现,这就是当日赢激扬在他面前,倒在伤口上的灰色半固半液态药膏,直接浇洒在伤口处即可,于是连带着换绑新绷带,忙弄了起来。
待他一切杂事忙完,叫醒赢激扬,正准备上路时,天色已微亮,这时突然破晓鸿光发出示敌的警鸣,比之前几次来的更要急促!
陈观忙望山下,不知不觉,下山的三个路口都被两或三个骑兵堵住,并向上赶来。
他们全都用厚布蒙住了马蹄和马嘴,加上处于下风口,连小黄马都只是在二里范围内才发出示警。
“怎么被追来的!?难道只是那山顶的半星火光?我又不是在崖边烧的?坏了,带着师兄跳崖?他现在的腹伤恐怕吃不住震晃,只能是正面突围了!”
“这次换我来断后了。”,思索完对策,陈观对赢激扬说道。
“我让破晓鸿光找机会护你先下山,你一直往无尽雪域走,我会慢慢赶上的!”
赢激扬皱眉否定道:“那你怎么跑?你到时会赶不上破晓鸿光的!”
“等你离开,我直接跳崖,再往林子里一钻,他们怎么深追?况且他们主要是冲着你来的。这次约定地方得再远一点,就在无尽雪域门户处最高山峰脚下。”
赢激扬深深看了一眼陈观,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给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分。
“师弟,看看,不逼你一下,都不知道你多有本事,这次我听你安排,命就交给你手里了。”
陈观将御兽令塞到赢激扬怀里,看着还要百步之距的敌军,故作轻松道:“安心,百步路都走了九十九了,绝不会差这最后一步的,我们一定会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