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离开已有半月的时光,夜怀瑜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
都说有目标的日子最充实,但是有所期待的日子最难熬。
过去的三年,夜怀瑜也没有感觉到一天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自从见过叶城,从他那里得知赵思韵即将回到乾阳的消息之后。夜怀瑜可谓是度日如年,每天醒来之后跑去千灵峰看一次。从竹水边回来,又跑去千灵峰一次。
这一日,夜怀瑜提着空鱼篓无精打采地来到了鱼见亭。
余掌柜见了,贱贱地说道:“哟,夜小哥,恭喜啊,又是空手而归啊。”
夜怀瑜瞪了余掌柜一眼,怒道:“老余你就笑吧,等哪天小爷我钓到了金尾鲈,就在你旁边开一家‘鱼不见亭’,气死你。”
余掌柜听了倒也不恼,嘿嘿笑道:“哈哈,我老余可不担心这个,我这‘鱼见亭’可是二十多年的招牌。就算竹水里金尾鲈重现了,夜小哥你也抢不了我老余的生意。”
夜怀瑜白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
如今竹水边和自己这鱼见亭也见不着什么人,余掌柜每天的乐趣就是和夜怀瑜斗斗嘴,毕竟老挨夫人的揍也不行。揍久了夫人就对自己没兴趣了,这叫饥饿营销,女人嘛,就是不能惯着。
“夜小哥,今儿要不要来一桌?”
“来个屁,就我一个人,别想坑我。”
“嘿,话可别说这么绝对。”
夜怀瑜闻言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我老余今天特地给夜小哥你算了一卦,算到你今天绝对不是一个人。”
“此言当真?”夜怀瑜心中一动。
“当真,我还算到夜小哥你今天能钓到金尾鲈。”
夜怀瑜:“滚。”
余掌柜:“好嘞。”
吃完午饭,夜怀瑜又来到了竹水边,盘腿坐下。熟练地把鱼饵装好,一甩鱼竿,静静等待。
微眯了一会儿,大半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随手把上钩的一条普通鲤鱼放掉了。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应该是要下雨了,而且看样子雨势不小。
夜怀瑜突然想起来,老师曾经告诉他,下雨天其实最好钓鱼,只要不怕被雷劈死。因为下雨的时候,平时水底的鱼都喜欢跑到水面来换气。金尾鲈也是如此,而且除了换气,下雨天大自然的动静也能掩盖垂钓者的气息。对于岸边想钓到金尾鲈的垂钓者们来说,雷雨天是最天然的迷惑之法。
果然,没过多久,大雨倾盆而下,夜怀瑜用内力覆盖住周身,没有滴到一滴雨水。转头看了下附近的几个老头,果然,发现他们也都没走。显然是抱着和夜怀瑜同样的目的。
不过夜怀瑜可不觉得今天能钓到金尾鲈,毕竟这两年,这样的雷雨天气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沐浴在倾盆大雨中,夜怀瑜又开始思考那几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后天吃什么?”
“公子好雅兴,这么大的雨,还在这里钓鱼啊?”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突然在夜怀瑜身后响起。
夜怀瑜顺着声音扭头一看,是个撑着油纸伞的白衣姑娘站在自己身后。在潇潇的雨幕里,显得极不真实。全身纯白的衣裙,脸上挂着清澈的笑容,眼睛一闪一闪,仿佛比嘴巴还会说话。夜怀瑜断定,这人不凡人,是从天而降的仙子。
不过,虽然这张脸已经不再是当年青涩的模样,但是这眉目,依旧如当年一般,这些年,一直流转在自己的心间。
“思。。。思韵?”多年未见,眼前之人就像梦里的影子,显得那么不真实。做的梦太久了,如果现实之中突然出现跟梦里相似的场景,反而会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另一个梦。
后来,有一次赵思韵问夜怀瑜:“怀瑜哥哥,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
夜怀瑜回答说:“是一个撑着油纸伞站在雨幕之中的仙子,明明很真实的站在我面前,却又很模糊的样子。”
赵思韵轻笑了起来,说道:“怎么?才三年没见,怀瑜哥哥你就不认得我了?”
“认得认得,思韵你知道吗?三年了,没有一天我不再想你。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
赵思韵仍是微笑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说出他一直想说的话。
夜怀瑜憋了三年,关键时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随后又开口说道:“如果当时......”
“如果当时,怀瑜哥哥你是我,知道噬月丹的厉害,离噬月丹又那么近,你会眼睁睁看着我吃下噬月丹吗?”赵思韵打断夜怀瑜的话,反问道。
夜怀瑜沉默片刻之后,坚定道:“不会”。
“所以啊,怀瑜哥哥,我们做的是同样的决定,只不过当时选择的权力在我手上。”赵思韵说着,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夜怀瑜发现,思韵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说话就会红着脸的女孩了。
此时此刻,夜怀瑜突然产生一股冲动,伸手将赵思韵拥入了怀中。
赵思韵没有提防夜怀瑜突然来这么一下,略微有些吃惊。再看看四周那些老头子纷纷投来调笑的目光,脸一下子就红了。
“怀瑜哥哥,你。。。”
“别说话,思韵,让我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你。当年,你选择了保护我,今后,就让我一直保护你,作为补偿。”
把自己深爱的、朝思暮想苦苦等待了多年的人拥入怀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着实难以用文字形容出来,真正美好的感觉,幸福的感觉,只有自己体会,或者想象。
许久之后,赵思韵的脸已经红的不行了,正巧这时候看到夜怀瑜的鱼竿在动,于是拍了拍夜怀瑜的肩膀,道:“怀瑜哥哥,好像有鱼上钩了。”
“傻瓜,鱼哪里有你重要,别说话。我再抱一会儿。”
“哦,好吧,可是这条鱼好奇怪,尾巴是金色的诶。”
夜怀瑜闻言立马放开了赵思韵,说道:“思韵你等我稍后再抱。”
赵思韵:。。。。。。
当夜怀瑜把钓到的金尾鲈抓上来的时候,附近那些老头子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当然,夜怀瑜与他们也算是认识多年了,平日里方方面面也很有礼貌,还会时不时给他们带点小酒小菜,所以倒是没有谁拉下脸出手抢夺。当然,也并不排除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在忌惮,忌惮夜怀瑜身边不知道隐于何处的李未晞。
“思韵,你饿了吗?”夜怀瑜看着手里的金尾鲈,对赵思韵问道。
“嗯。。。有点。”赵思韵点了点头。
“走,怀瑜哥哥请你吃饭去。”渔具都丢在原地不要了,夜怀瑜一手拎着金尾鲈,一手牵着赵思韵朝鱼见亭走去。
余掌柜远远的就看见夜怀瑜牵了个漂亮的姑娘走了过来,心想:嚯,难不成我老余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再一看夜怀瑜另一只手中的金尾鲈,眼睛顿时瞪大了。赶紧冲进了里屋,同时嘴里还喊到:夫人,夫人呐!咱别开店了,我老余原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啊!
“啪啪啪啪!”
夜怀瑜走进店里,一拍桌子,喊到:“老余,点菜!”
余掌柜顶着一脸的红印走了出来,苦笑着说道:“夜小哥,恭喜恭喜啊!”
“哈哈,都是承老余你吉言啊!”看到他脸上的红印,又疑惑地问道:“老余,你这脸?”
“唉,太久没见到金尾鲈了,刚刚远远地就瞧见你手里的金尾鲈了,还以为自己做梦呢,就给了自己几个巴掌。”余掌柜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夜怀瑜闻言竖起来大拇指,夸道:“老余你真是个狼大!”
“此话怎讲?”
“比狠人还要狠一点。”
余掌柜:。。。。。。
一旁的赵思韵听着两人的对话,在一旁捂嘴直笑。
余掌柜这会儿也没心情跟夜怀瑜斗嘴了,拿了夜怀瑜手里的金尾鲈下去处理了。
“怀瑜哥哥,我觉得你变化好大啊。”赵思韵双手撑着脑袋,眨着大眼睛说道。
“啊?是嘛。我也觉得,每天钓鱼都能发现自己的影子比头天又帅了几分,连续三年,这谁受得了啊。”
赵思韵:。。。。。。
“怀瑜哥哥你的脸确实有很大的变化。”
“对吧,你也发现了?”
“比以前更厚了。”
夜怀瑜:。。。。。。
两人在这儿正聊得高兴呢,余掌柜一脸尴尬的走了过来,脸上的红印又多了几道。讪笑道:“那个,夜小哥,你是不是要吃‘全鱼宴’?”
夜怀瑜一回头看着讪笑的余掌柜,疑惑地说道:“对啊,要不然呢?”
“那个,是这样的。我们这鱼见亭现在就我跟我夫人两个人在忙活,之前会做‘全鱼宴’的师父,三年前就已经走了。”余掌柜说完,面露尴尬之色。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没事,厨房不介意借给我用的话,我可以自己动手。”夜怀瑜应道,看见余掌柜踌躇的模样,又笑着加了句,“放心,加工费照给。”
余掌柜一秒变笑脸,竖起大拇指道:“夜小哥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