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瑜一行人就被押着站在城墙下,眼看着扎格和他的手下一个个的从城墙上跌落,然后摔的血浆四溅。
这是高瑜这一生见过的最残忍的景象,甚至不只高瑜,就连那些负责张弓射箭的士兵都有很多受不了跑到一边去呕吐的。
他们从军多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也经历过,可如此惨象其实还是第一次见。
冲天的血腥味夹杂着士兵们呕吐出来的酸臭味,秋风一吹,飘出去好远。
御侯此举实在心狠,明明对方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却还要赶尽杀绝,这种事情,在战场上其实为大忌,但他御下士兵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而这也是他敢如此心狠的原因之一。
章副将捂着鼻子看着面前的一幕幕,皱着眉头挥挥手让下一队人换上前去,城墙上有不少士兵见到这一幕已经躲回了城中,看样子是宁愿饿死也不肯这样死的如此凄惨。
可惜他们还是躲不过这一劫的,章副将早晚会率兵进城,将剩下的残兵清理干净。
这样的屠杀并没有持续多久,剩余的山越士兵已经躲回城中,城墙上只孤零零的站着一人。
是勒幕。
自从叔叔死后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过,许是畏惧他的身份,射箭的众人都默契的避开了他。所以如今屠杀结束,他还能完好的站在城头。
看着地上死状凄惨的兄弟同胞,勒幕笑了笑,默默的流出两行血泪。
在城墙下方,高瑜也一动未动,看着城墙上悲痛欲绝的勒幕,心中说不出的难过,毕竟是相识之人,也曾有过兄弟情谊,纵然他背叛了自己,利用了自己,可看着他如此惨状,心中还是难免悲凉。
“掌柜的……”老胡就在他身后,怕他看到这种场景会难受,高瑜毕竟年纪还小,算起来闯荡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场景。
“我没事。”高瑜深吸一口气,不再看着那边,事情已经发生,他根本无力挽回。
屠杀已经彻底结束,城墙上只剩勒幕一人,没有人敢向他射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看着章副将。
“唉,我来吧。”章副将叹了一口气,他本人还是很敬佩勒幕的,在山越,扬名在外的年轻人不多,他勒幕就算一个,可惜啊,时运不济,碰到了更为优秀的御侯,就只能成为他的踏脚石。
章副将熟练的拉起长弓,中箭之后,勒幕却没有像其余人那样面朝城外倒下,反而是向后倒在了城墙之上。
章副将倒也没有在意,毕竟是自己亲手射中他的心脏,对于自己的技术,他还是有信心的。
“将高掌柜和他手下带下去,等到将城内清理好,御侯会亲自提审。”
“遵命。”
………………
御侯亲手拿下了扎格的人头,彻底稳固了黄苏城的城防,给予山越一记沉痛的打击。
消息传回国都,家家户户都在欢呼着御侯的名号,人还未回朝,国君的奖励就已经率先到了他的府邸。
待到城中百姓终于候到大军班师回朝夹道欢迎时,却连御侯的人影都没见到。
其实早在整顿好黄苏城中防卫和百姓之后,御侯就已经率先在大军行进之前,低调押着高瑜从北偏门进了莫措的国都,茔都。
茔都其实原本是一片墓地,只因这里山清水秀,树木都比别处更加茂盛,环境要更舒服,地势又平坦。从几百年前开始就埋葬着各代高官亲眷,他们为了后代的延续和死后灵魂的安逸,几乎都将自己的墓冢建在了这片土地上。
直到那年商度继位。
商度本为先王次子,并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可他心却够狠辣,设计将自己的几位兄弟全灭,最后逼得先王不得不立他为储君。
当年消息一出,满朝皆惊。如此心狠手辣谋害同胞之人怎配做一国之主,领导百姓安居乐业,他们也曾上书请先王收回成命,可先王就只剩商度这一个儿子,若让外戚来执掌朝政更是万万不可,无奈,只得出手压制了众位大臣的情绪。
而残害亲兄弟并不是商度这一生做的惹人非议的唯一一件事,继位那一年,因各地暴乱出兵镇压而导致国库空虚,先王又病重,甩手扔给他一个乱摊子就归西而去。
面对纷乱的局势,他当即下令迁都,将目光瞄准了茔都那片坟场,想当年在全国引起了多大的轰动,皆被他以雷霆手段镇压。
商度命令手下亲信将各个墓地破坏,棺木挖出,那些王公贵胄死后带入棺材的珠宝金银全都搜集起来充入国库,尸骨则是碾成飞灰洒入江海。
他这一手,差点激起更严重的暴动,直到后来由他亲手割下多位三朝老臣的头颅才得以平息。还美其名曰,老臣思想顽固不化,不利于莫措发展,且鼓动无知者反抗王命,其罪当诛。
那日就在朝堂之上,众所周知身虚体弱从不习武的商度,亲自拔出宝剑,斩下了那几位老臣的头颅,身手利落,眉头都未皱一下,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名威名远震的武将。
这一举动,让其余人终于明白这商度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心中不满却还是不得不低头臣服。
最终商度得以在这片土地上修建王宫,后逐渐扩展为城池,说起来,茔都这个名字,算是他的一个恶趣味。
你们不是都不喜欢住在坟地之上吗,不是天天嚷嚷着要再迁回去吗,没关系,我就让你们天天念着“坟地”这两个字,让你们深深地刻在脑海中,时刻提醒自己,你们晚间睡觉白日生活的土地之下,曾经埋着你们祖先的尸骨。
所以,他将国都的名字定为茔都,茔,即坟墓。
面对国君的恶趣味,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平头百姓,皆是敢怒不敢言,可是事实上呢,他们已经在此生活了几十年,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鬼神发怒、先祖报复的事情,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唯有国都的名字,他们很少直呼,只是觉得晦气罢了。
御侯受商度赏识,可以骑马自由进出王宫,所以回到茔都之后,他没有做过通禀,便自顾自地押着高瑜进了莫措王的书房。
当年高相国家的小儿子叛出家门改行经商,算是轰动茔都的一件大事,事情一度闹到朝堂之上,可商度不知为何竟默许了高瑜的胡闹,这让御侯很是不满。
如今抓到高瑜“通敌卖国”,不趁机带到国君面前恶心他一下实在难消自己的心头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