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沈老爷亲自送的,路上两人又说了几句关于沈夫人的病情。林凌为人稳重,说出的话就有一种铿锵的力度,叫人不由得信服,等两人走到书房前,沈老爷几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
林凌站在书房前的庭院里,看了四下无人,终于低声问道:“恕我多言,此次的事情,沈老爷心里可有怀疑的人”。
沈老爷摇头道:“我想不出,我沈家待下人向来和善,从未苛待过,我想不通”。
林凌听了这话,有问道:“我唐突了,只是不知沈老爷同那位绢姑娘可有何关系”?
这话一出,沈老爷脸色一变,质问道:“姑娘是何意”?
但是他的表情分明是惊慌。
林凌的心里觉得不痛快,她以为这对夫妻之间的感情纯洁无瑕,万万没想到,在这人人称赞的感情背后,依旧有着龌龊之事。
林凌的表情冷了下来,刻板的道:“若我未看走眼的话,沈老爷便请个大夫来替绢姑娘问脉罢,说不准倒是一件喜事”。
沈老爷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表情倒是说不上来的,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有喜了”?
林凌听他这语气又惊又悲又喜,也不耐烦,“大约是了”。
说完不肯再同他说甚么,径直往书房走了。沈老爷知道她大约是看不起自己,却不肯叫这样的人看不起,便道:“姑娘,就算是真的,这孩子,我也不会要。我求娶夫人之时许诺绝不负她,我的前半辈子做到,剩下的半辈子也能做到”。
林凌听他言辞恳切,表情不似作伪,忽然为这个男人觉得有些可惜起来。
“你半生无子,不后悔么”?
沈老爷的表情是犹豫但坦然的,“我膝下无子对不起沈家先祖,只是先人已逝,我只能不负眼前之人了”。
这是一个四十六岁男人对他结发妻子的许诺,他的人生已经过了一半,他的肉体老去,两鬓开始斑白,但是他的诺言却仍是像十九岁那年,灼灼动人。
林凌看着他,仿佛窥见了他们爱情的一角,甚至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
沈老爷笑道:“姑娘至情至性,日后定然能得知己之人”。
林凌也笑:“那边借沈老爷吉言了”。
两人相视而笑,忽而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是程顺意。仍旧是神色肃然,抱着自己的长剑,后头跟着红莲,手里拿着糕点。
林凌看着好笑,拿出帕子替红莲擦了嘴角的一点糕点沫。又回头看着沈老爷道:“既然事情了了,这便告辞了”。
沈老爷还要送,林凌倒是拒绝了,道:“不必了”。走了两步又想起了甚么,回身靠近沈老爷,低声道:“沈老爷,若是有人问起我,便说我是一个姓何的游方郎中罢”。
沈老爷以为她要躲什么人,一口应允,林凌这才放下心,和程顺意一同离开。
程顺意听林凌一处回了大船,出来忙了一日,林凌有些受不住,自己熬了药喝了。
此时正是傍晚,少有的晚霞万丈。程顺意站在甲板上看到二层的林凌望着西边出神,身边萦绕着忧郁郁结之气,似是了无生趣。
程顺意再一次的想,“这不该是小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