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君恒兴奋地展开书信,熟悉的娟秀字体映入眼帘:
“懋功兄见字如晤。
一别经月,不得相见,愚兄甚为挂念,不知北域一游,颇安好否。
今为兄被家父禁足,不得出门。贤弟如未忘旧日交情,明日戌时二刻,蒋府西厢墙头一会。
妙友蒋莹莹书呈。”
书信措辞比起上回,文雅了不少,但用语方面仍是俏皮不羁,薛君恒不禁摇摇头,哑然失笑:“蒋贤弟的性子还是没变。”
莎蔓紧紧盯着薛君恒,质问道:“从没见你笑得那么开心,不知是谁有这么大魔力?”
薛君恒愣了愣,忙说道:“是我一位好友,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我觉得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莎蔓似乎对他的解释不甚满意,一双美眸打量着薛君恒全身,薛君恒被她这么盯着,就像审犯人一样,浑身不自在。
“公主,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回房安歇吧。”薛君恒引开了话题。
莎蔓心有不甘地看了看他,似带着点怨气移步回了房。薛君恒抬头望向天际,夜空上朗月疏星,澄澈而又空旷,他轻呼一口气,顿觉十分舒爽。
第二日清晨,薛君恒与杨一清,严嵩一道前往皇宫向皇帝禀报漠北行程。
说到了冰岛上的阵法与魔族,群臣无不瞠目结舌。皇帝朱厚照更是听得兴致勃勃,不禁击掌赞叹道:“这等壮观景象,朕未能亲征,可叹可惜呐。”
“杨应宁,你可不要为了虚报功绩,妄做妖诞神怪之说以邀宠。”蒋冕不悦地反驳道:“陛下,自古圣人不言鬼神,为人君者当心系社稷,何必去向往那些六合八荒外的虚幻之事。”
“本官这点操守还是有的。”杨一清针锋相对。
“杨大人绝非虚言,君恒亲眼所见。”薛君恒也站出来澄清道。
蒋冕不满地看了薛君恒一眼,拂袖回列。
“好了,敬之你也太过了,应宁的为人我们谁不清楚。”首辅杨廷和出来打圆场。
朱厚照见他自讨没趣了一回,便转移了话题,询问了些鞑靼国以及北凉宫的情报。薛君恒一一详尽奏答。退朝后,朱厚照命令太监私下叫住薛君恒,请他去御书房议事。
薛君恒跟着传旨的内侍,一路来到皇城的御书房。他刚一进门,便听到一阵笑声,朱厚照笑吟吟地迎了出来,拉着薛君恒在一旁坐下,薛君恒受宠若惊,连忙要躬身行礼,早被朱厚照拦住。
“薛爱卿,蒋冕那老头真是顽固,朕单听杨尚书的讲述,就感觉曲折离奇,奈何过于简略。你可要详细讲给朕听。”朱厚照一脸兴奋,完全没有金銮殿上那股子威严,倒像个市井中爱听评书的富家公子。
薛君恒感慨一番后,便对他细述起了自己在银月地宫,魔界秘境以及北凉宫大战小王子的一系列经历。
朱厚照不禁拍案而起,赞道:“好,朕果然没看错人,薛卿你可知那小王子便是鞑靼可汗的皇储,此人素来骄横自负,有犯我大明疆界之心,今番你当众使他难堪,彼必丧胆失志,不足为患矣。”
他又想起了薛君恒所说的剑神绝招,不禁好奇地问道:“朕想见识一下剑神的剑法,可否一试?”
薛君恒点点头,随手抽出长剑,轻轻朝地面一点,地毯上赫然出现一道裂纹。
朱厚照连连赞叹道:“不能见识到剑神生前的巾帼风采,实为一大遗憾啊。”他又看向薛君恒道:“朕也颇好武艺,不知可否教我?”
“此乃银月王族家传,臣也是偶然习之。陛下想学,臣自当教授,只是须问过莎蔓公主。”薛君恒颇显为难。
“朕如果下旨令你传授呢。”朱厚照冷眼逼视着他,突然间气氛紧张了起来。
“那就恕臣不能从命了。”薛君恒躬身抱拳,态度强硬。
良久,朱厚照突然哈哈大笑,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好,薛懋功,你果然是位大丈夫,朕钦佩你,爱卿也累了,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朱厚照笑着将他送出御书房。
“薛君恒此人虽忠勇可靠,然棱角分明,并不好用。”朱厚照回房感叹。
“义父,他这样的人虽然难以引为心腹,却也不用操心他被奸臣笼络。”一旁磨墨的年轻男子对答道。此人便是钱宁,武宗皇帝无子嗣,他为了上位,认朱厚照为义父。
“宁儿所言,有些道理。”朱厚照面含微笑,终于释怀。
薛君恒出了宫,去翰林院点卯,上了一堂课后回到府里,与莎蔓,风六伯一起用过饭后,算算时间,也快到戌时了,遂嘱咐了他们几句,便要出门。
“天都快要黑了,你去哪里?”莎蔓忍不住出声问道。
“去见一个朋友。”薛君恒也并不隐瞒。
“是……送信的那位?”莎蔓十分敏感。
薛君恒点点头,便要离开。“我也要去。”莎蔓站起身,表情颇有些无赖地跟了上来。
“这……”薛君恒有些为难,但又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带着她一起出了门。
蒋府深墙大院中,看家护院的武士来回逡巡,守卫还是相当严密的。只因上次科举前,白莲教匪首朱蒙曾潜入京城四处诱拐良家少女,蒋冕因此下令宅内要加紧巡逻。
薛君恒与莎蔓来到院外西侧的院墙之外,墙头上赫然站着一名黑衣刀客,正是昨日前来送信的那位壮士。
薛君恒还未现身,那黑衣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冲墙内护院们喊道:“去那边看看。”然后对着墙外薛君恒藏身处招了招手。
薛君恒跳将出来,拱手赞叹道:“大侠好敏锐的眼力,我们竟然无所遁形。”
黑衣人并不理会他的夸赞,只是说了句:“过墙后直走,第二个月洞门左拐第一间厢房便是。”然后便抱着胳膊,抬头看天,沉默无言了。
薛君恒道了声谢后,依言走到了一间厢房门口,门轻掩着,烛光掩映下,一道纤瘦苗条的人影在窗纸盈盈浮动。
薛君恒激动难言,喘息声也变得粗重了起来。他深呼吸了两下,踏步上前,轻轻叩门唤道:“京娘贤弟,君恒依约前来了。”
窗纸上那道倩影闻声颤了一下,只听“咯吱”一声,木门开启。薛君恒这几个月来朝思暮想的妙友蒋莹莹翩然乍现于门前,薄巾轻衫,肤白如玉,精致而又光洁的小脸还是一样的娇俏可人,只是少了些往日的刁钻顽皮,多了几分愁怨令人望而生怜。
薛君恒正要说话,蒋莹莹突然抑制不住情绪,飞扑到薛君恒怀中,轻轻捶打着他胸膛,似带着哭腔怨道:“你这呆汉,怎么才回来啊,我好怕你在北漠遇到危险。”
薛君恒激动难言,他一把抱住蒋莹莹,哈哈笑道:“有贤弟挂念,君恒就是过十遍刀山也不枉了。”
“你倒越来越会说话了。”蒋莹莹心中暖暖的,抬眼看向他,眸子湿润,如西湖秋水般波光粼粼。
待他平静下来,发现自己正被薛君恒抱在怀中,顿时脸颊飞红,“啊”一声推开了薛君恒,虽是一脸娇羞,却仍是难掩欣喜之色。
薛君恒对他某些扭捏的姿态早习以为常,只是关心地问道:“贤弟功课进步了不少,只是似乎瘦了。”
蒋莹莹抬头看向他,正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在一边静静站着的莎蔓,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异样,紧盯着薛君恒,质问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