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蔓着一身紧身红裙,飘飘长发中几根细辫隐约可见,更有珠玉发带点缀其中,与中原女子比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异域的神秘之美。
蒋莹莹盯着这个异族美人,目光中似乎带着敌意。他转头看向薛君恒,眼神很是异样:“哎哟,懋功兄真的是艳福不浅啊,大漠之行收获颇丰。”
薛君恒被他这么一看,不知为何,一向铁胆无畏的他此刻竟突然心中一紧,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为何蒋贤弟的这种眼神,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可怕。”薛君恒喃喃自语道。
莎蔓见状,轻移莲步走了过来,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薛君恒,柔声笑道:“薛郎在北漠帮我找到了亲人,揪出了仇人,传我剑法,我无处栖身,也是他收留了我。”
“薛郎……叫得可真亲热。”蒋莹莹酸酸地感叹着,他再次审视着薛君恒,本是一双光滑晶莹的眸子,在薛君恒看来却如同刀剑般锐利。
“确实如她所言,贤弟不知,莎蔓公主身世可怜,且其先祖于我……”薛君恒对蒋莹莹的情绪浑然未觉,仍是耐心讲述着。
“既然你有异国佳人做伴,还来找我做甚。”蒋莹莹突然气呼呼地打断了他,背过身对着墙不愿看他。
“啊。”薛君恒愣住了,他搞不懂蒋莹莹怎会突然生气。他走到墙边面对着蒋莹莹,蒋莹莹嘟着嘴又将身子转回来,就是不理他。
薛君恒见拿他没办法,苦笑道:“贤弟,哥哥哪里做的不对,你得告诉我啊。难道你也和那些迂腐书生一样,认为我不该带着一名女子,有失礼教大防吗?”
“你……”蒋莹莹突然转过身来,被他这句话给噎住了,他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哼,跟你这书呆子说不清。”蒋莹莹再次转身不理他了。
莎蔓看着他二人一个使性子,一个耐心赔笑的画面,不知为何,心中没来由一阵苦闷。
淡淡说了一声“薛大哥,我先到外面等你”后,莎蔓静静地走了出去。
想着外面有那武功不俗的黑衣刀客接应,薛君恒也不甚担心。他目送莎蔓出去后,再次走近蒋莹莹身后,欲待劝解几句时,蒋莹莹却突然转过了身子,板着脸看着他道:“本公子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的故事。”
“哈……”薛君恒这才感到,蒋贤弟依旧是熟悉的那个蒋贤弟,他再次细述了一番他的经历,蒋莹莹双手捧着脸颊,在一旁耐心听着,听他讲到惊险处,一会儿担忧惊叫,一会儿嘻嘻浅笑,或惊讶咋舌,或直呼痛快,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咄咄逼人地要跟薛君恒断交。
故事说完后,蒋莹莹长舒一口气,眼神柔和地看着薛君恒道:“懋功哥哥,你受苦了。如果是我经历这些,可能早就吓死了。”
“嘿嘿,贤弟过谦了。”薛君恒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如今我不怕被人追杀了,以前是贤弟和梦竹老师保护君恒,现在我有了保护你们的实力。”
“哼。”薛君恒这么一讲,蒋莹莹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下说道:“莎蔓姐姐也很可怜,现在我允许你收留她,但你不许再带着她来找我。”
“好好好。”薛君恒含笑允诺,于是问道:“这些日子,贤弟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我被爹爹派人严加看管,除了去弦歌林梦竹姐姐那里学琴,再不能外出。”蒋莹莹不满地倾诉道,旋即他又得意地一笑:“本公子如今深得梦竹真传,以后你有不懂的,尽可以来请教。”
“乐意之至。”薛君恒故意拱手,似乎真的是在虚心请教一般,逗得蒋莹莹大笑不止,心头多日的积郁荡然无存。
“对了,那位传信的壮士是谁啊?”薛君恒好奇地问道,他能感觉到,这位刀客武功深不可测。
“他在江湖上有个诨号叫'穹鹰',因被仇家追杀,爹爹偶然间救了他,从此穹鹰就在我家做了一名护院。不过他这人还不错,见我难过,心生不忍,主动帮我去打探你的消息。”蒋莹莹眨着眼讲述道。
薛君恒点点头道:“此人不简单啊,他的武功可能不在杨慎讲官之下。”
对于武功方面,蒋莹莹也不懂,便又缠着他问些北漠诸国的风土人情,衣物美食之类,二人隔着案桌同席而坐,一说就是两个时辰,眼见快半夜了,只得依依不舍地分开。
出了蒋府,薛君恒这才意识到莎蔓还在外面等着,他连忙出声叫唤。见莎蔓在一处墙角下冲他招手,薛君恒走了过去,莎蔓摆弄着衣角,有些闷闷不乐。
“公主莫要多心,我这位兄弟性子虽古怪,但心肠是极好的。”二人一边走着,薛君恒一边解释道。
“见到你这位朋友,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我好羡慕你那位贤弟。”莎蔓幽幽叹道。
薛君恒挠着头,不知该如何作答,想劝慰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二人一路无话,回到府中,薛君恒志得意满地睡下。
他们却不知,有一道身影一直在跟踪着他们,将一切尽收眼底。那人始终盯着莎蔓,面露爱怜之意,拳头也握得咯吱作响。
第二天清晨,薛君恒要去翰林院上课了,莎蔓留在府中练剑,只是两人都没看见风六伯。虽然纳闷,但他毕竟不是小孩,两人也不甚在意,嘱咐了莎蔓几句后,薛君恒匆匆赶往经筵堂。
讲官毛纪远远看到多日不见的薛君恒,惊叹道:“好啊懋功,你如今'浩气诀'的修为已经是'诚意境'了,远胜同侪,你可有什么心得与同门分享吗?”
“此番远游,深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红尘历练下有时比读书坐禅更容易开悟,此时知和行是一体的。”薛君恒侃侃而谈。
“很好,翰林院的入门考验将近,届时能否拜入朝廷各位阁老门下,就看你们的表现了。”毛纪言罢开始授课。原来这入门考验乃是对翰林院新科进士的一次检验,本事不够的会被弹劾免官,逐出儒门。合格的将会被朝廷中有名望的阁老们收为门生,正式进入官场,一展长才。
薛君恒认真听着毛纪的讲解,他出京历练一番,本身就有许多感悟,如今再听毛纪讲述经文,义理与感悟互相映证,他又加深了不少体悟,浩气诀功体再次精深了一分。
下午的课程则是乐道,薛君恒来到了阔别已久的弦歌林。远远望见梦竹隔着珠帘,娴雅地坐在琴案旁,薛君恒心潮澎湃,他很想上前与她一叙别离之情,只是课堂上太不方便。
梦竹扫视了众人一眼,看见了多日不见的薛君恒,她神情一滞,旋即镇定了下来,冲薛君恒微微一笑,表示问候过了。薛君恒心中一暖,心想:“梦竹老师也是讲官,可惜她是女子,没法像阁老们那样立派收徒,否则能拜入她门下那该多好。”
梦竹奏着琴音,并一边讲解要诀。薛君恒听得有点费力,因他此番北上,无论是武艺还是内功乃至术数都有巨大的突破,唯独在音乐上则是荒废了很久。
诸生正认真聆听着,突然珠帘那边一名俏丽的紫衣女子急匆匆跑过来,冲着梦竹耳语了几句。梦竹平静的脸色乍然一变。
“薛君恒,你跟我来。紫桐,收拾琴具。”梦竹突然站起,将衣袂一摆,纵身飞舞,跃出了弦歌林。她身姿曼妙,如敦煌石刻中的飞天仙女一般。诸生头一次见梦竹施展轻功,无不惊呼感叹。
薛君恒顾不得其他,便也紧紧纵身跟了上去。他的攀云步身法如今也有所小成,跑起来也是快如奔马。出了林,那一袭黄衫倩影静立在树下。
“梦竹老师,出了什么事?”薛君恒急忙问道。
“蒋莹莹在蒋府失踪了。”梦竹转过身,一脸凝重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