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滴透明的液体自上而下坠在她的眉心,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顾轻惊呼着从草地上坐起来,咋舌,“见鬼,怎么又是他?”
“腓腓,你眼睛抽筋了?”顾轻转眼瞅着瞪圆了眼睛的腓腓,一旁的雪灵利索而莫名其妙地抽走她腰间的一个小壶,直接抵在她的头顶。
“麒麟流口水了!”腓腓指着顾轻头顶的庞然大物惊呼。
顾轻小心翼翼地扭过头,果然有一只大麒麟站在她的身后,伸长了脖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海上孤舟的那一席白衣,金津玉液顺着嘴边的软毛簌簌往下流。
“你不是说麒麟不好美色吗?”
“我不知道它们好这口。”腓腓无辜地耸了耸肩,余光瞄了瞄远处临风而立的宣子墨,内心腹诽:果然是人间尤物,连这麒麟都醉得一塌糊涂。
“够了吗?我们快点走吧。”顾轻催促道,要是被宣子墨逮到,就算得到解药也照样要去见阎王。
“可以了。”雪灵盖上壶盖,严肃道。
“不如我们跟着宣子墨,说不定可以取到凤凰的眼泪?”腓腓建议道。
顾轻横了她一记,鄙夷道:“你不说凤凰情比金坚吗?怎么一见到宣子墨都见异思迁了?”
“呃?”腓腓哑口无言,憋屈地盯着顾轻的一脸质疑。
雪灵秀眉一蹙,单手提起顾轻的衣领,喝道:“快走,宣子墨好像看到我们了。”
“死狐狸,你不要每次都拎我的衣领!”顾轻张牙舞爪地怒吼,雪灵嘴角一抽,直接屏蔽她的眼神。
凤麟洲多为湖泽,一圈山丘连绵,若想要在此处寻个可以遮蔽的地方也不算太难,但要避开宣子墨这等高手却是非常难。
“你确定宣子墨不会发现这里?”顾轻指着眼前荒凉幽冷的洞穴,除了一株大树,四面八方都没有明显的遮蔽物,偶尔还有几只沉溺于宣子墨美色的麒麟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腓腓自豪道,说着说着,直挺挺的肩膀慢慢地垂了下去,“不过,想要避开宣子墨真的没那么容易,不如,我们把封天印还给他,以后再找机会拿回来?”
顾轻脸色一沉,斩钉截铁地反对,“那还不如把我的命给他!”
“你要这封天印干什么?”雪灵好奇地问道,“这封天印可不是一般的神器,据说已经丢失了上万年,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这不关你的事。”顾轻警惕道,“你现在可以选择远离我们,这样宣子墨定不会伤害你。”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雪灵冷笑道。
“你又不是人。”顾轻扁嘴顶了一句。
腓腓忍不住“扑哧”一笑,眼睛向四处张望,淡定地劝道:“你们都别吵了,现在我先拿着这麒麟的口水去熬药,雪灵,你再想办法弄到凤凰的眼泪。”
雪灵拎了一个小壶子,环视了光秃秃的四壁,转身瞅了瘫软在地面上的顾轻,摇了摇头,身子瞬间幻化成一只白狐跃出窄小陡峭的洞穴。
顾轻抬眼瞅了外头阳光普照的一片绿地,成群的麒麟欢快地在草地上奔走,一大一小,时而交头接耳,时而绕着波光滢滢的湖泽相互追逐,飞翔中的鸟儿们恋恋不舍地盘旋在凤麟洲的高空上,俯视着底下其乐融融的大地,一只麋鹿领着一只小鹿穿梭于麒麟之中,小鹿乱窜之间总是故意逗弄着穿行在她四周的麒麟,麋鹿母亲惊恐地用瘦弱的身躯挡在小鹿的跟前,时不时用鹿角戳了她的小脸,用着警告又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嗷嗷了几声。空中不知何时来了一对凤凰,张开的翎羽透过阳光,明艳得连湖泽四周的花儿都垂下了脑门。
顾轻若有所思地瞅着那对嬉戏中的麋鹿,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何时,她才可以像眼前的这一只麋鹿一般,不管走在哪里都有母亲的陪伴,不管身处怎样的境地,都有人这么护着她?一阵冷风呼啸着吹过她单薄的身躯,她抖了抖身子,用尽力气甩掉那些遥不可及的期盼,伤口忽而又隐隐疼痛起来,她咬紧牙关,纤细的五指握成拳头,强忍着钻心之痛。
湖泽的中央,宣子墨把脚下的轻舟一点,瞬间收成一片轻薄绿叶,待他将叶子装进衣袖时,倪昃不知何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依旧执一把叮当作响的青玉折扇,一脸笑盈盈地环视着凤麟洲的山光湖泽之姿,叹息,“青山绿水,伊人相伴,快哉乐哉,而今山色依旧,不知伊人在何处?”
宣子墨漠然地越过他的跟前,锐利的目光环视一周后淡然地定格在远处的一处形状怪异的洞穴,嘴角微微上扬,步子轻快地直奔目标。
倪昃伸出青玉折扇横在他的胸前,严肃地探视,“你真要治她于死地?”
宣子墨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伸出两指移开他的折扇,不语,脚下一蹬,直接飞向顾轻所在洞穴。
凤麟洲的山丘多形成形状怪异的洞穴,不似瀛洲的洞穴为海水上涌侵蚀而成。据闻,这些穿透山丘的洞穴是天火所致,因凤麟洲的修仙之人多喜欢暗术,常常因此而触怒天威,故而天降巨火来惩戒这些修仙者。
御剑中的宣子墨俯视了洞穴四处的环境,最终选择在一处长了两朵金花的一块白玉色的石头上降了下来,尾随而来的倪昃鄙夷地扫了两朵左右摇摆的庸俗金花,又指了指前方冷傲的人,吱声,“宣子墨,你什么时候能把品味往上提一个层次?”
宣子墨回头横了他一记,而后目光定格在蜷缩在一角的顾轻身上,见她四肢如婴儿般环抱起来,脸色苍白,头冒冷汗,五官几乎扭曲在一起,嘴边还时不时发出呓语。
“她这是中了射日弓后的症状?”倪昃试探性地问道,射日弓是上古神器,中箭之人虽不会立即便死,但会遭受非人的钻心之疼。他小时候曾见过他的父皇用此弓惩戒一个触怒天规的仙人,症状跟顾轻的很像,不过那个仙人熬不过三日便自尽而亡,而顾轻自中箭那一日已有五日之久,居然能忍到现在?
宣子墨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颗青色的药丸喂入她的口中。
倪昃蹙眉,问道,“解药?”
宣子墨摇了摇头,“凤凰之泪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药引,这只是一颗止疼的药丸,一个时辰之后便会缓解射日弓带来的痛楚,但只能止一时之痛,若想要救命,还是需要用凤凰的眼泪来配药,不然活不过七天。”
“没有别的办法?”倪昃严肃道,自打他出生就没有听过凤凰会落泪,而且还要拿他们的眼泪来做药引,真是闻所未闻。
宣子墨摇了摇头,缓缓地蹲下身子,单手扶起躺在地面上的顾轻,一掌扣在她的肩头,一股轻柔的真气顺着纤细的手臂传入她的身体。恍惚中,顾轻缓缓地张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驻立在眼前的倪昃,苍白的脸挤出一个柔弱的笑,悠悠地唤道,“娘亲!”
倪昃嘴角一阵抽搐,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轻,又看了宣子墨,又指了指自己,心中郁结:他这么英俊潇洒,怎么就成了一个娘们?
宣子墨依旧板着一张冷脸,对倪昃的质问置若罔闻,片刻之后,顾轻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红润。他收回手掌,将她放在地面上,一手拉过扔在地面上的纱衣盖在她的身上。
倪昃好奇道,“你不是要杀她吗?”
“我何时说过要杀她?”宣子墨鄙夷地横了他一记,甩甩手款步往外头走。
“你不杀她,那干嘛射她?”倪昃一肚子疑惑地追问,射日弓是何等要命的上古神器,既不想杀那为何要用射日弓射她,还跑到这凤麟洲来救她?
宣子墨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倪昃,云淡风道,“我只是想射那只龙怪,谁想她居然不要命地乱动。”
“就这样?”倪昃咋舌道。
“不然?”
“封天印呢?”倪昃又追问。
宣子墨扫了他的衣袖,“不是在你的衣袖里吗?”
倪昃耸了耸肩,一只手臂忽而搭在宣子墨的肩头,“既然知道封天印在我的手中,那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救了她。这女子既然能解开封天印四周的封印,那绝非一般人,指不定哪一天会祸害这四海八荒的生灵。”
宣子墨鄙夷地打掉他的手,缄默不语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