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长生你没事吧。”叶棠擦擦汗道。
“没事没事。”时长生摇头,“你怎么跑的这么急。”
“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叶棠也不能说我是奔着你那人情去的啊,只得是折中一下,她正东张西望决定要不要去把张玄通拉起来的时候,那醉老道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
“小丫头,手挺黑啊。”老道还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叶棠脸色就红一阵白一阵的了,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啊,看着时长生疑惑的目光,叶棠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随便应和几句,搀起时长生走进屋去。
那老道却没进去,他又转身去看张玄通,张玄通还在昏迷着,老道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卷轴来,那卷轴上尽是黑色的手印,想必老道也经常拿出来看看,他见四下无人便随手塞进张玄通的拳头里,又在他那断掉的手腕上掠过一抹黄色灵气,这才站起身灌了一口酒笑呵呵地走进酒馆去了。
而那些客人也差不多都从二楼返回一楼继续喝酒的喝酒,吹牛的吹牛,仿佛刚刚一灵殿雷家双雄与张玄通时长生的对决从未发生过一样,时长生没有上楼,而是坐在木制的高大柜台后,“你叫什么来着?”时长生还没记起叶棠的名字。
叶棠嘿嘿一笑,“姐们儿叫叶棠,区区小名不足挂齿。”
“你这一口江湖话和谁学的。”时长生皱眉,他不太喜欢女孩沾染太多的江湖气,与武澜在一起时也是如此,武澜偶尔会学几句黑话说给时长生听,原以为时长生这家伙会挺高兴的,但每次都是问过武澜是谁教他的黑话,下次那人再来酒馆时,时长生就多收他一坛酒的钱,并且告诉他不许教小药女武澜这些黑话。
虽然时长生是个粗人,可他内心一直向往着那些贵族的礼仪,那些礼仪让他觉得很优雅,尤其是在武澜用这些贵族礼仪时,他便越发觉得这礼仪就该是女人们修行的,就像男人们要不怕死勇敢一样。
因此时长生就觉得叶棠这一口江湖黑话有些别扭,谈不上反感,总是怪怪的。
叶棠心说太一就不教自己点好吧,搞得本来挺文静一个小姑娘现在说话满口的痞气,太一哈哈大笑,“我说归我说,谁让你学我来着?”
“那不还是你的问题,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这了,这也就是个时长生,以后真遇上什么王公贵院的公子哥,岂不是都要被我吓跑了?”
“你放心,”太一宽心道,“他们不可能被你的江湖黑话吓跑,你胸这么平,一定是被飞机场吓跑的。”
“什么飞机场?”叶棠不解,又是个新词。
“就是大型鸟笼子,”太一懒得解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偶尔下意识说出的词汇来自于哪里,仿佛是一种潜意识的记忆一样,虽我不记得,但刻在心头,“甭问,问就是平。”
“切。”叶棠白他。
时长生已经坐在柜台前开始收钱了,好在佣兵们吃喝也不算贵,几个子儿就能解决,时长生也不必弯腰抬头影响了伤口。
叶棠眼珠一转道:“要不我给你疗伤?你那灵气旋涡不还没好完吗。”
“不碍事,”时长生笑笑,“就剩下最后一掌了,等一会再说吧,我在等一个人。”
“哦。”叶棠点点头,也没有多问,和时长生讨了间客房钥匙上楼去了。
但时长生一给完就后悔了,刚刚满脑子都在想张玄通说的关于武澜的事情,随手就把武澜常住的那件客房的钥匙给叶棠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叶棠早就上楼多时了。
他想了想,等救出武澜自己二人就浪迹天涯去了,那屋子里想必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东西,因此并没有去找叶棠换房,而是留在楼下继续等人,他要等的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无非就是自己在叶城安插的探子。
只是本该昨天就来的探子直到今天也没有回来,时长生身上有伤,出不去,再加上刚刚被张玄通一剑刺破血脉,五印跌落四印巅峰,他也没法去找赵映夏讨人。
时长生是个匹夫,可不代表他是个莽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像如今自己这番光景去了也只能是被赵映夏所杀,更何况武澜被掳走是为了给赵映夏看病,想来也不会对武澜做什么出格事情,好歹也是当朝大将军,欺负一个弱女子算怎么回事的。
这道理时长生懂,武澜也懂,可偏偏有一个人不懂,那就是张玄通。
等张玄通晕晕乎乎醒过来之后,周围已经没有人了,雷家兄弟早就上楼去歇息了,时长生也在酒馆里和他人谈笑风生,毫不在意刚刚的事情,现在叶棠也找不到人影,只有他自己陷入了最尴尬的局面。
原本想的挺好,找时长生来去合力营救武澜,可现如今别说时长生了,连唯一的队友叶棠也找不到了,张玄通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土,刚刚断裂的手腕也自己复原了,手里还多了一个小小的卷轴,张玄通也没心情打开看,只当是自己身上的东西,随手塞进怀里去了。
有心去酒馆再找时长生,可毕竟这个人他也丢不起了,当下跺脚哀叹一声,转头骑着叶棠来时的马儿回叶城去找祝小咕想办法去了。
可他也并不知道山下祝小咕现在可没工夫帮他的忙,那个白袍男人早就到了药亨,此时正坐在一间雅间里等着祝小咕上菜呢。
却说回叶棠这边,原本就是个土坯的破酒馆,叶棠也没想着这屋里能有怎么样好的设施,可刚一推开门,只觉得满口清香味道,那房间里竟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都长在花盆里争奇斗艳,叶棠惊叫一声,跳起来就朝着一盆白色的曲中蝉跑去,那曲中蝉花瓣细长,到了顶上花尖凑在一起形成一个绣球似的花鼓包,而在这个花鼓包里是那花蕊,乌黑的花蕊远远看去就像一只蝉关在笼子里似的,煞是好看。
叶棠去嗅那曲中蝉的白色花瓣,只觉得通体舒泰,原来曲中蝉不仅仅是花,还是一种药材,经过制作加工后可以使人清醒,是需要长时间保持精神的工作需要的一种药品。
这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花按下不表,单说叶棠躺在柔软的床上后,往身旁看去,床头边有一个木制的小柜子,柜子上摆着一个细长颈的花瓶,瓶子里插着一朵惹丹砂,现如今已经风干,红花枯萎,那红果也皱皱巴巴的,勒出细长的脉络。
“奇了,这惹丹砂竟然还有人插花?”叶棠啧啧称奇,因为惹丹砂在南岭的名声不是特别好,因此除了药用外,没什么人待见它,可今日却见到有人专门摆了一株惹丹砂观赏,想必是摆完以后就出门子了,没来得及存水,因此这惹丹砂才枯死了。
叶棠并不知道自己早就见过武澜了,只觉得这房间里的味道很是熟悉。
太一嗅了嗅,“嗯,这味道像温澜的。”
“温澜啊。”叶棠点头,再一回忆,果然是温澜身上的淡淡香气,只不过那一日自己没有现身,因此也记不清楚温澜身上的味道了。
可一想起温澜,叶棠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弟弟叶豪来了。
双手枕着脑袋轻叹一口气,“唉,也不知道叶豪回没回家。”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担心他作甚。”太一白眼道,“死是肯定死不掉,那一日淮圣山天降暴雷时叶豪就已经不见了,兴许是有什么比我更厉害的奇遇引着他离去了呢。”
“也许吧。”叶棠差不多也释然了,叶豪身在何处自己找也找不到,与其每天活在悲伤中,还不如放宽心,兴许就有了线索呢?
“要不你托时长生留意下,万一叶豪曾来过这里呢?”太一试探道,“不过那可能就得我现身了。”
说回楼下老道的事。
老道悄摸给张玄通一个卷轴后,就趿拉着鞋走进酒馆去,乍一开始那些佣兵见他进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这位大爷看谁不爽扔葫芦。
但老道进来冲他们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后就坐在靠近时长生柜台的一张桌子前了,那张桌子本来是有人的,甚至想和老道同坐,可老道刚一坐下那几人就跑了,为什么跑,老道身上味儿太大了。
惹得旁边几桌的人吃菜都得背过脸去,要不然吃不下啊,太味儿了,没风还好,顺着风一吹老道,这一屋子的食客全都呼啦啦跑了,要么上楼要么上山,总之没一会功夫这屋子就空荡荡的了。
时长生见状哈哈大笑,他倒是个不拘小节的人,“道爷可够威风啊。”他指着老道仰天笑道,继而随手拿起身后柜台的一坛老酒扔给老道。
老道也不客气,一拍酒坛打开封子,细细闻了一口。
“啊呀,可惜了。”老道一闻便摇摇头,“不如我这个好喝啊。”
他把叶棠装满稀释血水的葫芦拿出来,那里面约莫还有半葫芦的水,老道一摇晃,哗啦哗啦地作响,时长生好奇,因为他给老道拿的那坛酒已经是店里最好的了,自己封存多年都没舍得打开喝过,可今日老道竟然说比不过他葫芦里的那酒?
时长生从柜台后走出来,坐在老道身边,又随手从旁边已经没人的桌子上端来半盘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吧嚼吧,“我能尝一口吗?”时长生指指葫芦笑道。
“尝是可以,”老道点头,“不过我得管你借一样东西。”
“您但说无妨,只要长生有的,随意拿去。”时长生豪迈道,顺手就想去接葫芦,可老道又一闪躲,避开了时长生。
“那,”老道凑近时长生,露出一口黄牙道,“借你媳妇儿干不干?”
“这...”时长生愣了,借什么都见过,可借媳妇儿算哪一桩啊?更何况武澜现如今可还在叶家小木楼被困,时长生转念又一想,哎,这老道不会是要帮自己救武澜吧。
“您说的,可是我那在楼上的媳妇儿?”时长生虽然是个粗人,可一谈起武澜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便隐晦道,“是楼上那个吗?”这意思就是说武澜,要是老道真有通天的本事,一算也就算出来了,还能帮自己一把,要是算不出,那自己也就是陪陪酒再给些财物送老道离开就是了。
不料老道把葫芦随手丢给他,哈哈大笑,“正是,那老道儿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