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之想着,神色不禁柔和了许多。
萼瑶提议道:“要不然王妃先回屋里休息,奴婢来集雪就好了,雪天寒气重,王妃莫伤了身子。”
绛之轻轻摇了摇头:“无妨,来,把罐子给我。”
主仆俩就在院子里消磨了一下午时光。
晚间,用膳时,姑毓却匆匆地赶了回来。
绛之眼瞧着他,便匆忙起身,心生欢喜,可又想起袖间的毒药,她唇角的笑意便凝固了:“战事不是还未结束么?王爷怎么突然回来了?”
姑毓柔和了嗓音,握着她的手:“今日不是你生辰吗?我自是应当回来陪你一起过才对。况且,那边有严泗看着呢,我明日赶回去便可。”
她听着,眼泪瞬间便到了眼眶。她实在没想到,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丢下将士,丢下军务,丢下他心中的江山,竟只是为了陪她过生辰,可见他对她是有多么看重。她强忍着泪水,勉强笑着:“王爷可是要害妾身成祸水了。”
姑毓瞧她眼中隐忍的泪,怜惜之意更甚:“祸水又如何?我爱的,谁又敢说什么不对?”他抬手拭了拭她的眼角,温柔地道:“我回来了,你该高兴不是?如此倾国倾城的一张脸,可别为此晕了妆容。”
他微微笑着,嘴里说些调侃的话,只是为了让她也笑一笑。
绛之察觉到他的一番心思,还是笑了,她别过头:“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们一起用完膳。绛之看他风尘仆仆赶回,眉眼间全是难掩的倦色,心里到底是不落忍的。她便让萼瑶侍候着这边,径自去了厨房,准备亲自下厨熬些汤,给他补补身子。
汤好了,她拿出袖中的毒药——下?还是不下?
若下了毒,她便是对不起姑毓,若不下,她便是对不起姐姐。
等她端着托盘回到房间,姑毓已是收拾完毕,屋里就他一人,坐在桌前,静静地等着绛之。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温柔又坚定。
绛之一进屋,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心里仿佛有一处轰然塌陷。
姑毓瞧见她回来了,神色是压不住的欢喜:“今日是你的生辰,怎么倒还去给我熬汤了。”
“我是你的妻子啊。你远道回来,定是累极了,喝些汤,早些睡吧。”绛之将托盘放在桌上,神色不变,笑得十分得体。
姑毓将她早已是看进了心窝子,此时不疑有他,只笑着牵了她的手让她坐下。
他道:“多谢娘子了,为夫这就喝了。”
绛之闻言微微一愣,数不清的酸涩顿时涌上心头。这是他第一次称自己“娘子”,也是他第一次自称“为夫”。他从前总自称“本王”,称她“王妃”,后来,二人心意相通,他便再不对她自称“本王”了,而是用了个“我”字,显得他姿态低了不少。“娘子”,她还是第一次听他唤起,细细品来,温柔缱绻,有一股别样的滋味,仿佛他们已不再受身份的桎梏,像对平凡夫妻了,仿佛他的眼里从此就只有她一人了。
绛之呆呆地看着他端起汤就要喝,她的心开始发慌,慌得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突然道:“王爷,再晾晾吧。汤才出锅,莫烫了嘴。”
她说这话时,心里一酸,眼泪立时便涌到了眼眶。
姑毓闻言顿了一顿,抬眼瞧她那副模样,心中瞬时有了不好的猜想,可他终究还是将那猜想摒除了,他温柔地笑笑:“无妨的,碗壁都不曾烫手,想必汤也可以入口了。”
他说完便要喝了,绛之却在此时疯了似地猛将汤碗夺走,摔在了地上,有汤水洒了出来,污了两人的衣衫。
绛之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她脱力似地一下跪坐在地上。这毒药就像梦魇一般,如今坦白了,她方才又长舒了一口气,只是这心里仍是难受得紧。
一个噩梦过去,是不是另一个噩梦又快接着来了?
姑毓的猜想得到印证,他盯着地上的狼藉沉默了许久,抬手想去拉绛之的衣衫,却又在半途僵住,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