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刹那间被灼滦推出去,却还有一个人影挡在了灼滦的胸前。只是这时已经不再是个完整的人了,一把战刀已经贯穿了那个人的胸膛。
柳元昊脸色瞬间像一张白纸。他不知所措,呼吸短而急促,抽泣一般一口一口地吸着冷气。柳元昊突然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嘴里呜呜地发出不知是什么的声音。他浑身僵住,松开手中的刀,双手抱住脑袋,挡在灼滦前面的人立即瘫了下去。
“哥哥……你……在干……什么?”柳元明吐出一大口鲜血,“你忘……了……阿姐说……要咱们保……护君上……的吗?你还说咱们…………”
“别说了,别说了。”柳元昊嘶吼着,上前将弟弟抱了起来。
柳元明转过头,看着安然无恙的灼滦,欣慰地笑了笑,“君上…………没事就好。”那微笑如同秋风里的花朵,即使再美也要收起颜色,归入尘土之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灼滦指着柳元昊大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柳元昊摇了摇头,将柳元明的头放在自己的胸口。往日里活蹦乱跳的弟弟,如今像是石头一样死气沉沉。他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柳元昊并没有把北执许诺自己的事告诉弟弟,他知道弟弟孩子心性,知道了这个计划肯定会阻拦自己。但是柳元昊被北执的许诺深深吸引,那天北执邀请俩人在行人管叙旧,便看出了柳元昊对柳家荣耀的执着。所以在最后单独留下柳元昊,承诺他如果帮自己杀了灼滦,便会为柳家平反。
柳元昊是自信的,他只需要一刀就能把灼滦杀了,因为灼滦足够信任他。但他却没想过弟弟也是足够对灼滦忠心,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为灼滦挡刀。
柳元昊紧紧抱住弟弟,心中像有一把刀在绞,疼得五官都扭在一起。他现在宁愿什么都不要,只想让弟弟活下来。
柳元明挣扎着抬起胳膊,对着灼滦说,“别……怪……哥哥,希望……君上别……怪哥哥”
“别说了!别说了!”柳元昊此时万念俱灰,他捂住弟弟不断涌出血的伤口,“我们走,我们回昭凌,我不要恢复柳家的荣誉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弟弟,你看看我!你不要睡!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你哥哥。”
柳元明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眼眸里瞬间笼罩上死亡的阴暗。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此时头无力地歪了下去,挣扎着向前伸去的胳膊,终究没能触碰到灼滦就重重地垂到地上。
为首的亲卫军千户全然不理会,大喊道:“上!全都杀了!北执公子重重有赏。”
已经围成圈的亲卫军迅速收拢,像一只封上口的口袋,要把灼滦等人全部困住。
灼滦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惊得全身冰冷的血液中有一股炽热在乱窜。他感觉到那熟悉的炽热渐渐占据了全身,却不如之前那样强烈。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但那股炽热并没有将自己吞没。
灼滦感觉全身燥热无比,这时一个亲卫军向南昭冲了上来。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觉得只有眨眼的瞬间,就看见那个亲卫军已经被拦腰砍成两半。
被吓坏的南昭本想钻进灼滦怀里,谁知灼滦头也不回地向叛军冲了上去。
幕朝原赶忙上前将南昭扶住,捂住她的眼睛。
“爆炽!爆炽!主君,您快看,快看您的孙子,他和您血脉相通。”幕朝原将双手伸向空中,老泪纵横。
只见灼滦冲进人堆,挥动织雪剑,伴着暴起的血脉,像是绞肉机一般,将残肢、血液带的漫天飞舞。
亲卫军从未见过如此快、狠的身法,一个个惊慌失措,又听见幕朝原大喊“爆炽”都被吓傻了。他们想着祖辈人给自己讲过“冷荒血”的事情,都不敢上前了。为首的一名千户大喝道:“已经没有退路了,反叛即使投降也是死,一起上!”
所有亲卫军一同上去,没等那些人走近,灼滦已经高高跃起,一脚踢在一名亲卫军的头颅上。脑袋瞬间炸裂,白色的脑浆混着红色的血液乍起。剩下的人纷纷作呕,这时一股寒气封住了所有人,只见一道道雪痕划过空中。所有人都像被冻僵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南昭眼睛被幕朝原捂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好像听见了幕将军在抽泣。南昭把幕朝原的手移开,看见幕朝原的眼泪正不停地往外涌。
不远处的灼滦一动不动,恶狠狠地看着亲卫军的尸体。
“灼滦哥哥!”
灼滦突然回头,看见南昭正惊恐地看着自己。
南昭被灼滦猩红的眼眸吓坏了,眼前的人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儒雅少年。她小声试探,“灼滦哥哥,你怎么了!”
灼滦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每次那样失去意志。他瞬间收起那邪恶的眼神,已经僵硬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温和。
“灼滦哥哥!”南昭大声呼喊,像是一丝微风吹进灼滦耳朵里。灼滦定了定神,眼神恢复往常。
灼滦走回来,握住南昭的手。南昭觉得手像伸进了火炉一样,四周都是滚烫的。
“君上……”幕朝原已经说不出话了,灼滦将幕朝原前额的白发挑到后面。看着激动不已的老人,和煦的笑了笑,又是那个儒雅的少年。
灼滦环顾四周,满眼都是倒伏的尸体。开阔的地上全都是暗红的鲜血。只剩下幕朝原还有九百名铁臂营在身旁。
灼滦突然想起了柳元昊和柳元明,却不见踪影。
还没等灼滦担心,只听幕朝原说道:“君上,要尽快赶回奉阳,不能让北执带兵攻进城里。”
灼滦抬头看了看天空,一丝薄云挡住了阳光,阴影吞没了沉肃的明堂。灼滦看着脚下无数的尸体,尸体上不停往外翻涌的鲜血让灼滦心中生出些许悲凉,他握紧了少女细嫩的手,带着九百人绝尘而去,奔向奉阳,奔向了命运的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