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街道上,一匹骏马飞驰而过。
后背阵阵传来的疼痛,让北临没有自信能救得出君父,甚至自己也会命丧乱军之中,但他还是毅然地驱着马,并不打算回头。
从小到大,每当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该怎么办。他记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身边的人对自己很好,自己在宫里玩耍时,巡防的禁军统领会走过来,教自己两招,若是遇见大臣,也会询问自己最近在读什么书。
可是直到有一天,一队禁军将母亲带走,身边的人好像都躲着自己,周围瞬间安静了。
北临想如果这时能有一个人在旁边并驾而驰,即使不能帮助自己任何,但有一个人能说说话,也能抵消掉心中的顾虑。
可现在孤独的自己感觉就要被满目的黑暗所吞噬。
北临又想起南昭那俏皮的模样,还记得刚到丞相府时,街上的孩子都远离自己,骂自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只有她肯上前摸着自己的头,教自己唱着新学的歌谣。也只有她,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
突然北临脑海里闪了一下灼滦的影子。这个认识不久的少年,虽然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境遇,但却和自己的性格截然相反。那天若是没有英天纵捣乱,自己应该会请他喝一杯吧,毕竟愿意接近自己的人不多。
想起来那个少年在瀑布救了自己一次,在宗庙又替自己挨了两鞭子,自己还没好好的谢谢他。
北临心里暗暗地想,如果自己能活着回来,一定要请他喝一杯。若自己活着回来,会怎么样呢?北临心中又问自己。
算了,不去想了,从母亲被带走时,就当自己一直在做一个梦吧。南昭、灼滦都是梦,如果自己命丧乱军,梦就醒了,又会回到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会儿君父每天都会来母亲的寝宫,那会儿所有人还愿意接近自己,那会……
他觉得有东西堵在自己的胸口,他觉得自己从不会花心思去想这些。但那个为自己挨鞭子的少年,那个摸自己头教自己歌谣的女孩,恐怕是梦醒之前最后的牵挂了吧。
一阵恐慌陡上心头,看着无边的黑夜,少年才发现自己也是害怕的。他猛抽缰绳,希望耳边疾驰的烈风能带走自己的恐惧。
突然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少年心里一紧,拽住缰绳,想要将凝重的夜色看穿。
只见夜色下,疾驰的马背上,灼滦清秀的脸逐渐清晰。“北临公子,我和你一起去。”马还没跑到跟前,马上的少年高喊着。
北临的心松弛下来,但仍旧冷然地说道:“我不是让你保护南……相一家吗?”
“我觉得你更需要帮忙,南相府有那些守军保护着。”
少年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想让你死。”
“我在青国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灼滦低下头,“你死了,我就没有朋友了。”
“朋友?”北临没料到灼滦会这么说,自己竟然局促起来。
“你手上的伤……”北临目光移到灼滦受伤的右手,发现缠绕在伤口上的布料厚重许多。
灼滦将手掌悬在空中,握了握:“不碍事的。”
北临不再说什么,抽了下缰绳,马匹蹬着地面,向着夜色深处驰去。
灼滦驱马紧跟上来。
风刮得更强劲了,但两个少年心中却是温暖的。
“朋友?”北临侧头问道,“我们是朋友?”
灼滦点点头,没有作声。
“你也不要死,你死了,就没有人当我是朋友了。”北临喃喃道,更像是自言自语。
夜更加黑了,黑甲军终于逼近了内城门。
禁军被围在狭窄的门楼里,门楼洞口狭小,几十名好身手的禁军就能将黑甲军挡在门外。眼看就要攻进宫里,但久攻不下的内城门着实让黑甲军感到头疼。
英山易不时地回头张望,迟迟不见踪影的绝云骑,让他本来稍微舒缓的心又提了上来。
“冲车,上!”
只见百余黑甲军跳入冲车下层,冲车缓缓向前移动。长长的叛军队伍,分散开来,为冲车让出一条路。
“一!二!一!二!”从冲车里传来用力的嘶吼。
冲锤缓缓升到最高点,“放!”随着一声令下,冲锤存着雷霆万钧之力冲向门楼里。
“咣”的一声,冲锤砸到内城门上,来不及闪避的禁军,被冲锤砸成了肉酱。
禁军惊骇地看着面目全非的同伴,喉咙间一阵干呕。
两匹骏马在夜色里疾驰了一段时间,灼滦才发现竟是出城的方向。
“北临公子,我们不是去宫城?”灼滦惊讶地问道。
“叫我北临就行。”北临看着灼滦,嘴角微微一扬,“就咱们两个,难道去送死?”
“英山易叛乱,用的都是自己蓄养的黑甲军士,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自己调不动整个绝云骑了。”北临沉思道。
“从祖父开始,我们北家就意识到绝云骑不能只听任英家人调遣。”北临回忆着,“所以祖父将绝云骑分成左、右军,并给了英家人一个至高无上的封号。”
灼滦不解地问道:“提升?至高无上的封号?”
“对,就是大将军这个封号,你们青国没有吧?”北临不等灼滦回答,接着说道,“大将军可以统领全幽国的兵马,但得需要国主的另一块虎符才行。”
灼滦心中暗自惊叹这招真高。
“一开始,英家人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军威,任意调遣绝云骑。但英山易承袭大将军的时候,祖父趁机换掉右军的将军,安排了自己的心腹担任。”
“我猜测英山易并不敢来调动绝云骑,至少他调不动右军。”北临又猛蹬了几下马镫,“所以我们现在出城去狼营,调集绝云骑右军去救君父。”
绝云骑是支自昱文王立国时就存在的骑兵,他们的马极其灵活且速度极快。作战时在战阵的最外侧,等到两军相接时,来去自如,可迅速支援战场的任何地方,如同展开双翼的大鹰,飞绝在云层之中。
灼滦曾在史书中看到过绝云骑,灼滦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支战场上来去自如的骑兵,不自主地又抽了几下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