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瓦白墙,苁蓉大树,高雅威仪的秦王宫数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嬴政很是欣喜韩非的到来,直接在王宫里为他谋了处宫殿,离嬴汐的住所,倒是极近。
看来,这位高高在上的秦王陛下,到不似表面一般充耳不闻外界事,恐怕,早在韩国时,就已然打探到了她与韩非的交情。
嬴汐却是乐的自在,要知道,被秦王特地嘱托要好好招待的韩非先生,那日子,哪是她一个破落的小公主能比的。因此,从韩非搬进她旁边的宫邸开始,嬴汐便过起了毫不要脸面的,打秋风的日子。
几年时间,秦王宫变化不大,淳于越依旧喜欢嘴边挂着之乎者也,唯一打发无聊的办法就是让嬴汐起来背一段论语,然后理所应当的打上几个的手板,再留下一长条的作业。
“淳老头这些年的脾气,越发大了。”嬴汐有些可怜的吹了吹自己发红的掌心,从小到大,那老头打自己就没心软过~~
“先生也是为了你好。”扶苏在一旁柔声的劝着,想着如果这丫头能好好的听老师讲完一节课,而不是整天带着蝈蝈,毛毛虫之类的给小八投食,老师定然能开心上好几天。
“前面是兴德宫,可要随我进去用膳?”
“不去不去不去!”小脸一板,慌忙摇头拒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兴德宫,那可是楚夫人的地方!
楚夫人,眉目如画,风韵娉婷。这样的美人,一生顺遂,平生只担心过两件事,一件是害怕夫君离儿子太远,一件害怕是嬴汐离儿子太近。
这事嬴汐倒也不怪她,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事事为儿子着想的可怜母亲罢了。
初见她时,自己长的也算是个玲珑可爱,见扶苏喜欢同自己说话,她也动过领养自己的意思。
可自己身上沾了沭阳二字。她一听,便带着自家宝贝儿子慌忙走了,却到底没能躲过自己。
倾凉宫,一旨王令,到底归属到了兴德宫的名下。为这事,她第一次光荣的在秦王宫地牢里打了一个月的地铺。要不是当时长了个心眼儿,打包了不少白术的丹药,自己,恐怕就在那地牢里出不去了。
自此后,两人便是仇人见面,分外脸红喽~~
楚夫人喜欢锦鲤,她便插了那鱼烤着吃。她正在长身体,楚夫人便把她的吃食弄得清汤寡水。兄长一旁看着,帮着个也不是,训那个也不是,两方为难之下去请了帮手,昌平君。
昌平君是兄长的舅舅,货真价实的亲舅舅。自从这人跟楚夫人长谈过一次后,楚夫人便未再那般过分了。
虽然他也曾温柔的摸着自己的脑袋说,在他面前不必这般拘谨,和扶苏一样叫他舅父便好。
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喜欢给自己安一个虚假的身份呢?真把她当成楚夫人的女儿了?
她曾笑着问过他,若真的叫她舅父,那沭阳怎么办。
当时,他说了什么?
“荷华?”扶苏去拉她的手,“这是被先生打傻了?”
嬴汐抬头去看扶苏,兄长和嬴政长的很像,但全身上下的温柔气质却像极了昌平君。对了,那时候,昌平君也是这样的,说是,她如果傻一些就好了。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今日韩非兄那有上好的烤羊腿,冬日冷,我要去那里蹭羊肉吃。”
扶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莫要给先生添了麻烦。”
韩非这宫里倒是清闲,却也烦闷,嬴政的这一法子看着是为他着想,不过是为了能更好的监视他,放纵汐儿日日前来,亦不过是桎梏他的一种手段。
“韩非兄~~”
来他这边还敢大喊大叫的,也只有这丫头了。
“你慢些,羊腿又跑不了。”招呼一个小宫娥将温好的酒端上来,另一个小宫娥已然很有眼色的帮嬴汐把厚实的银狐斗篷脱下。
小八猛然离了暖和的斗篷,冷的打了个激灵,倒也聪明,直接钻进韩非的衣袖取暖。
“你怎么把小八带来了?”
“新郑的信,自然要带来给你看看。”
嬴汐,恐怕是他唯一和外界交流的渠道了。这丫头,倒也丝毫不怕,这信使当的,倒是格外的称职。
嬴汐看见有酒,乐的要命,率先倒了一大碗饮下,又不尽兴,随即抱着酒壶喝开了。
“你至少,先吃着东西啊!”韩非拿着筷子直接打向这丫头的脑袋,空腹喝酒最是伤胃,这人却从不知注意一些。
“那你可吃了?”鄙视了韩非一眼,抱着面前的羊腿直接开吃,吃着还不忘教训韩非一顿,“就您那身子骨,若在这般放任下去,我把白术绑来给你医治,都未必能救活!”
“嘿嘿,”韩非显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只干笑了两声,把注意转到书信上来,“先看看这信,看看这信~~”
张良心细,知道寄出的信必将经过韩非之手,索性每次都来两封,一封文笔委婉琐碎,欢实幸福,一看便是给嬴汐的。一封字字精简,事无巨细,一看,便是给他的。
两封信,还真是区别对待。
自己的这封,写的明显不如那封用心。但可喜的是,事情大多和他交代的一般未有太多的变故。除了,卫庄。故人之约,要离开韩国一段时间。
故人?!
看来,这秦王宫又要不太平了。
至于另一封,往前面推了推,“这封你自己看,特意写给你的。”
这封是张良写给嬴汐的,大多是些零散的小事。比如糯香居在西街又开了家分店,推出了许多新式的糕点。比如一石酒坊被赵国的一个商人收购了,酒的品质,比以往差了许多。比如水府旧宅的那场大火让姬无夜查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查清才发现犯人已经逃之夭夭了。
还有他家庭院的那棵桃树不知为何衰落了些许,画糖画的老爷爷前两天辞世了,那位李柔轻姑娘又锲而不舍的纠缠了他两日,第三日被红莲公主放出的蛇给吓跑了。
嬴汐越看笑的越是开心,她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明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琐碎,这般看着,却仿佛她从未离开新郑一般。
韩非看着这丫头的笑总算是真心了几分,心里不由宽慰了几许,“简单数笔得美人真心一笑,子房的信,也算是用心良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