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冰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青州,江湖嘛,人靠两条腿跑,马靠四条腿奔,但江湖的传言却比飞的都快。
萧文祉自然不会相信葛冰酒后乱性之说,他与葛冰虽然性格迥异,可却心灵契合,别人不知葛冰,他断然不会不知葛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计算着时日,葛冰流放这几日就要经过青州,萧文祉便在必经之路上侯着,一连等了两三天,才在青州郊外见到枷号带锁的葛冰,披头散发,形容枯槁,与往日放浪不羁,神灵活现的九州派大弟子截然不同。萧文祉心里一阵酸楚,给了押送官差几两银子,卸去了葛冰的枷锁,让他们在此稍停一下。
“葛兄,如今一去,不知今后何时才能再见。”江湖男儿不作女子号哭,萧文祉目视前方,只见官道如矢,直通天涯,不见尽头。
“萧兄,我如今已是江湖败类,师门大丑,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葛冰苦笑道。
“只是蒙了冤便就成了这幅自暴自弃的样子?这可不是我认识的葛冰。”萧文祉道。
“萧兄……”
“我自然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萧文祉道。
“好好,师门知我,如今至交知我,江湖恶言我又何惧,冤与不冤,又能怎样。哈哈,哈哈。今生得识萧兄,不枉人生三十年。”葛冰大笑道。他不怕江湖耻笑唾骂,也不怕边境苦寒,只怕挚友不信自己。
“你就一点印象也没有?是谁要害你?”萧文祉问道。
“我光明磊落,未曾得罪过什么人,我也想不通到底是谁,反正事已至此,再想也是无用。”葛冰如今倒是想开了。
“嗯~那他们的目标可能真的不是你,你不过是他们射出去的箭而已。”萧文祉沉吟半晌,突然说道。
“萧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葛冰忙问道。
“以你作箭,射成伯父,射九州派啊。”萧文祉道。
“谁敢害我师父?!”葛冰喝道,“萧兄弟,你把话说明白点。”
“如今别人都说九州派大弟子,成掌门的首徒是采花贼,九州的声誉,成伯父的声誉,这一箭不就射没了?”
“那,那会是谁呢?为什么要害我九州派,害我师父?九州派也没有什么仇家啊。”葛冰道。
“哎~难说,难说啊。”萧文祉默然半晌,“葛兄,如今你要去西域,那里是四战之地,你一身武功,正可建功立业,也好为九州派再立声名。只是葛兄,切莫再贪酒啊!”
“我如今害得师门名誉扫地,若不再为国建功,怎么对得起师父的多年来的心血。至于酒,若我再为酒鬼,那可真是没有心肝了。”葛冰苦笑道。
“葛兄能作此想,也不枉成前辈一番心血啊。”
只说这几句话,两个官差便催人动身,银子虽然好拿,但若是误了押解日期,可是大罪。萧文祉看着葛冰渐行渐远,背影渐渐隐没在茫茫大地之中,也不知是喜是悲,“葛兄,这不知对你是好是坏,总算你离开了是非之地,今后的江湖注定不平静,或许西域那里对你才是最好的。”
允文入青风阁将近半年,符成风很是看中这个徒弟,他武功天赋极高,一点即通,虽是初入师门,可武功已超过了很多修习多年的师兄,假以时日必能发扬本派武学,因此也刻意对他多加历练,常派他去处理一些江湖事务,开拓他的眼界。
“允文,允文。”一日允文办完事回到青风阁,在大门口忽听到有人喊他。
“成姑娘。”允文眼睛一亮,“成姑娘,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嘘,你小点声,别让人看见。”成心婷从墙角走了出来。
“成姑娘,你怎么在这?”允文问道。
“我找你和萧师兄。”成心婷道。
“找我和大师兄?”允文道。
“嗯嗯。”原来成心婷与葛冰自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成心婷是绝对不相信师兄是采花贼,无论江湖传言将这件事描述的是多么证据确凿,成心婷都没有一丝怀疑过师兄的为人。葛冰流放之后,两人天各一方,成心婷无日不思念着他,无日不想着找出恶人,替师兄洗刷冤屈。可天下之大,江湖之深,自己又该从何处入手呢?成心婷想到了大师兄的挚友,青风阁的萧文祉。
“成姑娘,葛师兄肯定是冤枉的,这个忙,你就是不说,我和大师兄也要帮!”允文说道。
“成姑娘,你跟我先去找大师兄一起商议一下,我大师兄见多识广,他一定有办法的。”允文说道。
“你要找凶手?”萧文祉皱了皱眉,“其实的情况现在对于九州派来说,不见得是坏事。”
“大师兄,你这是……”允文差点惊掉了下巴。
“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成心婷也很惊讶,只是自己拿不准萧师兄的意思,泪珠啪啪地落了下来。
“成姑娘,我……天下这么大,没有一点线索,从哪里查呢?”萧文祉将话咽了回去。
“只要查,总会查到的。”成心婷用力的克制要崩溃的情绪,“只要我不放弃。”
“大师兄,咱们要帮成姑娘,葛师兄肯是被冤枉的,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允文叫道。
“你办完师父交代的事,有去回禀师父吗?正好带着成姑娘一起,成姑娘来了青风阁,按理也要拜见师父的。”萧文祉扯开了话题。
“我不去,符伯父要是知道我在青风阁,一定会告诉爹爹的。”成心婷躲到允文身后。
萧文祉没有说什么,默默的离开了。
“怎么办?”成心婷哭道,“萧师兄好像不愿意帮我们。”
“这……这”允文一时也没了主意,他万万没想到师兄竟不愿意帮忙,这根本不是师兄的做派啊,还是师兄心里另有计划?
“萧师兄定是要告诉符伯伯了,我要走了,大不了一个人,哼,我就不信查不出来。”成心婷抹了抹眼泪说道。
“成姑娘,我大师兄绝不是那种人,他肯定是另有打算,你不要着急。”
“但愿吧。”成心婷道。
允文很是尴尬,正不知要说什么,远远看见师父朝这里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大师兄。“成姑娘,你快走,我师傅来了。”
“你看你的好大师兄!”成心婷气地直跺脚。
“婷婷。”符成风足尖一点,轻轻落在成心婷前面,挡住了她,“婷婷,怎么不拜见伯父啊。”
“符伯父好。”成心婷说罢转身要逃。
“干嘛要走?”符成风又拦到了她面前。
成心婷自然逃不掉了,被青风阁“软禁”了起来。
女儿偷偷下山,不知去向,成连识乃至整个九州派瞬间乱成一团。葛冰之事,九州派上下相信葛大师兄是被冤枉的,可又不知是何人陷害,他手段这么恶毒,又彼暗我明,已让人胆战心惊,小师妹女儿家此刻下山,若是碰到那恶人,后果简直不可想象了。成连识心急如焚,下令弟子全部下山,无论如何,哪怕绝地三百尺,也要把她找回来。
接到了青风阁的传书,得知女儿在青风阁,成连识才松了口气,骑上快马,日夜兼程赶去青风阁。
成连识来的极快,萧文祉赶忙去迎接。
“那个丫头呢?!看我不打断她的腿!”成连识暴跳如雷。
“成伯父,家师正等着您呢。”萧文祉道。
成连识急冲冲地冲进了青风阁,他素来与符成风交好,不然就是再鲁莽无礼,也不会这个样子。
“符兄,多谢了,多谢了,这丫头,真快要气死我了!”成连识道。
“哈哈哈,成兄,何必着急,当年你如今年岁时,每天都将九州老掌门气成什么样子,还记得吗?”符成风笑道。
“哈哈哈”成连识大笑,“都是过去的事了。”
“成兄,小孩子嘛,不要怪她。”符成风道。
“她怎么知道江湖险恶,这样的关头还敢下山!”成连识道,“万一遇到坏人,哎……”
“成兄此话怎讲?”符成风问道。
“符兄,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些时日,因为我那大弟子的事,九州派已经名誉扫地,人人说我成连识教出了个采花贼的徒弟,九州派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只是,符兄可还信我?”成连识问道。
“我若不知你的为人,不知九州派的门风,又何必与你相识。”符成风道。
“符兄,有你一言就已足够。我挖空心思也想不明白是什么人要害冰儿,又有什么样的目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还有其他图谋,婷儿这时胡乱跑下山去,你说万一……”
“成兄你说的很对,只是,你能确认葛冰贤侄没有什么仇家吗?”符成风问道。
符成风还肯叫葛冰“贤侄”,这让成连识很是感动,“没有,冰儿是从小被我一手带大,虽说贪酒了些,可心地却好的很,更不会惹是生非,别说结仇,就是争口角的事都没有过,他素来还是很有分寸的。”
“原来如此。”符成风缓缓道。
“符兄,你有什么高见吗?”成连识问道,符兄弟一向见识不凡,他应该能想出些什么。
“武林近期有什么大事吗?”符成风问道。
“大事?”成连识想了想,“要说大事,再没有比武林大会更大的了,可是这与我……”
“成兄觉得谁能当选武林盟主?”符成风打断了他。
“符兄,你这……”
“成兄,你先说。”
“那自然是黄启信庄主了,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了。”成连识说道。
“假如没有黄启信,没有三信山庄呢?你且猜一猜。”符成风道。
“少林寺不会参选,放眼武林之中,能争一争这盟主的,只有贺州市,蓬莱阁,横江派,青风阁,还有九州派了,不过符兄你肯定不愿意沾这些俗事,我也没有这个心思,那便就他们三个门派了。”成连识道。也不是成连识通识武林大势,实在是除了上述几大门派外,江湖还真没有能数得着的门派。
“成兄说的没错,只是忘了横江诸葛先生,更是不会争的。”符乘风道。
“对对,哈哈哈哈,他是最会做缩头乌龟的。”成连识似乎有些看不起诸葛瑾。
“缩着头,有时候刀就砍不到了。”符成风道,“除了诸葛瑾,就剩下蓬莱和贺州了。”
“话虽如此,有三信山庄在,他们也做不了盟主,何况两位掌门也都是江湖大宗师,自然也不会将这盟主之位看的太重的。”成连识道,“符兄,只是你说的这些与九州派的事有什么干系?”
“他们两派若做盟主,九州和三信山庄岂不是绊脚石吗?”
符成风轻轻一句却重重砸在成连识心上,“我,我可没想做盟主啊。”
“可你却有这个实力啊,盟主之位,哪有人不垂涎的,你不想做,他们也不敢信啊。”符成风道。
“所以……”
“所以,对付你太难,动静太大,对付葛冰就容易多了,还不会让人起疑心。”
“呀!!!”成连识恼起火来,“你说的对,肯定就是这样的,我要找他们算账去!”
“成兄!别着急!我这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你可不能胡来!再说盟主之位有几人不愿做,或许也会是其他帮派所为也不一定。”
“可冰儿……”
“九州派已是万幸了,群雄逐鹿,无不鲜血淋漓,九州能全身而退,葛贤侄吃了个教训,对他以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你若这样说,黄庄主他,要赶紧告诉黄庄主才对。”成连识忙说道。
“我已经去信让他多加小心了,今后的江湖,怕是没什么安稳日子喽。”符成风苦笑道。
“但愿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符成风又道。
黄启信收到了亲家的来信,却只是哈哈一笑,没有当会事,这亲家也真是文人心思,想的太多,江湖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就算有小人,我堂堂正正又有何惧?黄启信随手将信放到了一边,没有声张,然而黄连信不知为何,最近却暗令三信山庄多加防范,所有人无事均不得出庄。
一天晚上后半夜,黄连信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起来,坐在床上调气练功。突然似乎听见屋顶有异响,赶忙拿剑出门,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立马纵起轻功去追。
那人轻功也真了得,若不是黄连信从他背后连施袖箭拖慢了他的速度,几乎都追不上他。
“兄台深夜来访,怎不坐下来喝上几杯,何必见了主人就跑呢?”黄连信说道。
黑衣人仰天一笑,“早闻三庄主心思缜密,机警过人,能这么快就察觉到我,果然传言不虚。”
“既如此,不如摘下面纱,坐下来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