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启信道:“是呀是呀,今天可真是热闹,各路的豪杰朋友都到了,难得这么多朋友聚在一起,都愿意留下小住,可是要好好招待,不能怠慢,免得江湖朋友笑话。”
“可是大哥”黄连信压低声音道,“江湖朋友咱们自然好好招待,但有的人不请自来,似乎别有用意,不能不防啊。”
“你是说褚渊,我也觉得奇怪,”黄玄信立马接上话来,“他一个朝廷重臣,听说皇帝特别信任他,百官听到内审局的名号都吓得尿裤子,这样的权贵,怎么会想和咱们打交道。向来朝廷最瞧不起咱们江湖中人,咱们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群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我们又和他素无来往,他今天突然出现似乎不只是为了喝两杯喜酒。”
黄启信向来喜欢热闹,最喜欢交朋友,三教九流,来者不拒,两位兄弟这样一说,他皱了下眉头,说道:“你们俩太多心了,不过是喝两杯酒而已,我看褚渊也是个好汉子,不像那些酒肉官员。人家看得起咱们,要交个朋友,咱们可不能疑神疑鬼,怠慢人家!”
“大哥,咱们自然不会怠慢他,可是要留下点心眼呀。内审局是朝廷的鹰爪,朝廷一向又对江湖存有戒心,我们不能不防。”黄连信说道。
“大丈夫光明磊落,若结交就诚心以待,若心口不一,岂不成了小人?”黄启信反驳道!
“大哥,三弟的意思是咱们不知道褚渊的来历,倘若他真是结交个朋友,咱们当然诚心相待,可毕竟咱们对他一无所知,还是提防点好。”黄玄信说道。
“你们担心我也知道,只是咱们江湖一直与朝廷对立,多年来备受打压,隔阂日深。倘若再这样下去,江湖末日恐怕不日而至啊!江湖与朝廷,本可以相安无事,若双方永远相互仇视阻隔,怎么化解干戈?褚渊来了正好,我们与他结交,相互了解,就可以消除猜疑,江湖与朝廷没有了猜疑,才能相安无事。褚渊今日应该也是这个目的。”
“大哥这样想固然很好?可谁又知道褚渊是来化解干戈的还是伺机生事的?我们总要留个心眼才行。”黄连信道。
“好了”黄启信似乎有点生气,“不要疑神疑鬼,既然来了,不管他是人是鬼,我只要不愧道义,就不怕他人如何。再说了,这各路英豪都在,他能生什么事?”
褚渊客房里。
“今天的情形你们看到了?”褚渊微微笑着,端起一杯热茶,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
“看到了!”审智满脸怒容,“三信山庄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瞧瞧他们的婚队,比皇上的仪仗还要威风!简直是狂妄悖逆!黄启信的威望竟然这么高,那些平日里狂妄自大的江湖中人,在他面前温顺的像只猫一样,他在江湖真是一呼百应,至高无上。”
“审智说的不错,天下武林,连那些平日里绝难见到一面的隐士怪客就为他一个儿子的婚礼跋涉千里,三信山庄真可谓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武林对他是唯命是从,黄启信俨然已经是武林至尊了,如此一来置朝廷于何地,只怕不加遏制,长此以往,他们势力更加庞大,倘若天下有什么变动,这些人身怀武功,最容易趁乱生事胁迫朝廷,图谋不轨。”审仁说道。
审义也说:“对啊,三信山庄黄家三兄弟在江湖之中威望太高了,各大门派对他们亦步亦趋,黄启信笑,他们就笑,黄启信站着,他们不敢坐,天下谁人有这样的威风。总领,历来煽动愚民作乱的都是这些江湖会党,他们身怀武功,相互交接攀附,天下太平尚能老实本分,不敢对抗朝廷,如果一旦有变,水旱灾荒,流民四起,这些会党定会趁机生事,如今一定要防患于未然,将他们打压收服,不敢不对朝廷忠心!”
褚渊一直静静的听他们说,这时插了一句:“打压?你们说,如何打压啊”。
“他们平日里自诩快意恩仇,一言不合拔刀舍命,哪个门派没有杀过人,只是朝廷一向懒得管他们。只要咱们搜集证据,调集重兵,灭了他们,岂不容易。”审智说时瞄了褚渊一眼,颇为得意。平日里总领没少骂自己莽撞,不动脑子,这个计策是自己想了好久才想到的万全之策,这下说出来,看总领还骂自己没脑子不。
褚渊听了,摇头道:“数你在他们中间最是莽撞暴躁,一点长进也没有。”
“哎!总领,我这个计策难道不好吗?”审智喊冤道,“这是我想了好久的计谋,可没少动脑子!”
褚渊等人不禁笑了起来。
“要用你的计策,只怕不用等到国家生变,他们就被你逼的起来作乱了。天下数不尽的门派抓的完吗?抓了一茬又一茬,无穷无尽啊。”审礼道。
“那你说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还在这干嘛?”审智素来佩服审礼,他也说自己计策不行,看来是真的不行,这几日想计策脑袋都要疼死了,到头来是白疼了。
“审礼,你觉得呢?可有什么计策?”褚渊道。
审礼答道:“总领,这些江湖武夫身怀武功,结党互援,自命不凡,素爱以名门正派,江湖道义标榜自己,表面上正人君子,行侠仗义,不爱名利,其实争权夺利,阴险狡诈,糊弄信徒。这些派别内部,派别之间因为帮会权力声望地位之争,早已矛盾重重,看似一团和气,其实暗地里相互作对。咱们只要在这些人中挑拨一下,放出一个饵来,他们就会撕破脸自己咬起来。”
“哦~那依你看来,该怎么挑拨,又要放什么饵呢?”褚渊问道。
“禀总领,江湖门派虽然外示道义,内实阴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然而矛盾尚未激化,各派还能勉强维持,如果朝廷陡然施力,意图弹压,反而会引起各派反弹,让他们抛弃小见抱成团对抗朝廷,以属下愚见咱们不可明动!”
“哦,那该如何动呢。”
“以武制武,坐收渔利”
“哎呀,审礼,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怎么做,没来由在这说哑谜,听得我一头雾。”审智不耐烦道。
审礼拱手微微一笑道:“江湖帮派不下百千,分布九州,利益勾连,唇齿相依,传承千年,生生不息,武力弹压,力不可及,杀而复生!牧民牧羊,不需要每只羊都要用绳牵着,只需要牵着头羊,其余的就会很听话,跟着走。行军打仗,战胜敌人也不需要杀死所有士兵,只需要阵斩首将,那些兵卒就会丧失斗志,举手投降!所以,我们应该用一派治一派,扶持一派为江湖盟主,用他来控制武林,做那个头羊首将,我们置身幕后操纵,让其为我所用。盟主之位正是那个饵,这个饵没有几个门派可以抗拒,为了这个饵,那些门派一定发了疯似得咬起来,他们咬起来,咱们就坐山观虎斗了。”
“嗯~”褚渊抚须微笑,“审智,你觉得怎么?”
“我觉得?”审智有些意外,怎么我还能有评价审礼计策的能耐了?
“对啊,你觉得呢?”褚渊说道。
“听起来倒像是审礼的计谋,都是弯弯绕绕,不够快意,麻烦,还不如调集重兵,全部镇压下去,一了百了,最为爽快!”
“你!”褚渊差点没将喝下的水喷出来,“平日里让你和审礼多学学,你却没有一点长进!杀人若是能解决所有问题,现在的国号应该是秦!”
“不不不,审仁他们还可以学,我是不学”审智急忙摆手摇头道,“我就打打杀杀就好,让我去向那些计谋,还不如杀了我,反正我是想不出来。还不如他们想好了,让我去干就成,反正无论什么计谋,到最后,总要杀几个人,你们便做那计算的事,我去做那打打杀杀的事,两不耽误,我也爽快。”
褚渊看他那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只得笑道:“罢了罢了,劳心劳力,各取天命。你们都退下休息吧。”
砰砰砰,大清早的一阵敲门声把审仁吵醒,他急忙起床穿衣,推开门一看是山庄佣人,拱手说道:“小哥,不知有何事?”
“贵客打扰,我家庄主有请贵客翠徽亭赏玩。”
由着佣人引导,穿过几处红瓦青砖的阁楼,几排青葱翠郁的树林,再走几步拐个弯便到了翠微亭。翠微亭,是三信山庄最精妙之处,三信山庄列山而建,气势巍峨险峻,而庄后更有一湖,湖水澄碧,水平如镜,三面环山,山体笔直陡峭,犹如刀削,周边茂林鲜花,清香四溢。黄启信在湖中搭建楼台以供赏玩,在那最陡的山峰峰顶又修建了三信亭,亭立绝壁之处,不得台阶,他兄弟三人平日里都是轻功上下。湖中饮酒,亭前习武,真是自在。
审仁到时,翠微湖已经挤满了人,总领他们也已到了。
“黄老信,你可真会享受啊,弄了这么个人间仙境,想不到平日里你这么粗糙的爷们,家里的景色可还真精致啊。”刘苍头脑袋像车轱辘一样不停的转着,看看湖中台,又看看山上亭,一会又转向了湖边的茂林鲜花。
“苍头公,你若是喜欢,随时可以来,要不然在这住上三年五年,可以看个够。”黄启信打趣道。
“那可不行,别说三五年,多好的地方,就是玉帝的凌霄宝殿,一个月都要闷死人了。”刘苍头道。
“江湖谁不知道苍头公一代浪客,四处为家,天地为庐……”
“酸酸酸,听你这样说话,我耳朵都要疼死了。”刘苍头一听文绉绉的话,浑身就不舒服,急忙捂着耳朵,躲到了一边,“黄玄信,还是这么酸。”
“阿弥陀佛,想不到黄施主竟有这如此清净雅致之的地方。”说话的是少林寺一代神僧澄明方丈,他面容慈善,双眼通光,不但佛法高深莫测,少林绝技更是练的出神入化,乃是少林百年难得一见的神僧。少林寺高手如云,论功法实力,环视武林,无一派可望其项背,然出家人不与世争,少林寺极少参与武林之纷争,更不愿理江湖俗事,此次一同下山的还有少林长老澄思,澄悟,以及第一代大弟子空觉,空智,空性。这等阵势,倘若不是三信山庄的喜事,别的门派,最多也不过是一封贺书而已。
“大师过奖,俗世尘土怎可比佛家圣境。”黄启信听到澄明方丈赞美,虽心头窃喜,亦不敢尊大,赶忙双手合十向方丈施礼。
“各位朋友”黄启信拱手施礼,“各位朋友,不远千里来参加小儿婚礼,一路辛劳,这翠微湖颇有些景色,今日诸位好友一同赏赏美景,再品品三信庄收集的美酒,岂不美哉。”
“哎,有酒,那就最好不过了,别说千里跋涉,就是千万里,有酒都好说。”刘苍头道。
“苍头公,你可以放开喝,这点酒,三信庄是管够的。”黄连信道。
众人一阵哄笑。
“黄庄主,为我家申冤啊!!”
耳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黄启信急忙转身,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跌跌撞撞跑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庄仆在后面追赶,看样子他是硬闯进来的。这人还没到跟前便扑倒在地,放声大哭:“黄庄主,为我家做主啊。”
悲绝的哭喊将各门派游荡山水之间的心拉了回来,庄仆上前想要把这来历不明的人拖走,被黄启信拦了下来:“你是什么人?”
“您是黄庄主吗?”那人问道。
“嗯”黄启信点点头。
那人浑身血污虚弱,神态极为虚弱,看来是死里逃生,精疲力尽,说起话来,都是有气无力。“晚辈是扬州漕帮帮主齐大器之子齐一舟,求庄主为我家报仇雪恨!”
“原来是齐贤侄,快请起,有话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这幅样子?”黄启信说着便将齐一舟扶起。
齐一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扑通又跪了下来:“黄庄主,我漕帮满门血案,求庄主主持公道!”
“满门血案?”黄启信吃了一惊,“你快说怎么回事?”
“庄主,济海派掌门雷豹说我家的宅子阻了他济海派的风水,陷我们十日之内拆除,我父亲不同意,他们就趁着父亲生日宴会之时突然偷袭,将我满派全部屠戮,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众人均是大吃一惊,扬州漕帮与济海派为争夺码头生意,积怨甚深,争斗不止,这是江湖众所周知的事,以前各大门派也调停过几次,虽不说消弭冤仇,可近来已消停不少,怎么突然竟出了这灭门的血案。
九州派掌门成连识更是大怒:“济海派!尤其是帮主雷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恶人,这种江湖败类,早就该除去!如今他残害江湖道义,灭人满门,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
“对,雷豹杀人满门,不能让人白死,咱们要给漕帮主持公道。”众人附和道。
“贤侄快起来,这件事,我管定了!”黄启信强忍着怒气,“诸位朋友,江湖出了这样的血案,在下明日就要走一趟扬州,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庄主这是哪里话,明日咱们一同前去。”蓬莱阁主欧阳城道。
“这样最好,此事重大,牵扯甚多,少林,蓬莱,九州,贺州,横江,咱们一同前去。”黄连信说道。
“三弟说的对,咱们明日便去扬州,为济海派讨个公道。”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众人便已起身,出发赶赴扬州。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了两个多时辰,到了一个岔路口,骑在最前面的澄明方丈突然停下马,冲着褚渊颔首说道:“褚施主,这两条路,左边扬州方向,右边长安方向,就此与施主别过,阿弥陀佛。”
早上几大门派汇合之时,褚渊等人便就跟了上来,澄明见褚渊作为朝廷大员,江湖婚礼不请自来,恐怕别有所图,希望就此与褚渊别过,不让他继续跟着。
“不瞒大师”,褚渊笑道,“鄙人恰巧在扬州也有一些公务要处理。”说完不等方丈答话便策马向扬州方向赶去。
方丈无奈,众人也只好赶马过去。
一行人数日风餐露宿马不停蹄赶到扬州漕帮总部时已是傍晚。落日余晖之下,漕帮门口的两尊石狮被染的血红,红目獠牙,甚是可怖。大门还是虚掩着的,众人进入院子,纵然他们都是在江湖中行走了数十年的宗师,见过无数的生杀,也经历过无数的生死,或许早已对鲜血和死亡麻木,可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们都失声叫道:“天啊!”映入眼帘的真是如地狱一般的惨状,院子里到处都是断臂残腿,青砖都已被人血染红,院子上空,尸体上面黑乎乎的全是飞禽,将尸体啄的血烂。齐一舟发了疯似的驱赶那些啄食尸体的飞鸟,他的哀嚎,比眼前的一切都更可怖。
漕帮大堂凌乱不堪,墙壁上溅着血迹,屏风,桌椅已经碎裂,显示着曾经一场激烈的打斗。突然,堂前屏风倒了下来,后面漏出有一具无头尸体,齐一舟看到,声嘶力竭哭喊着跑过去,跪了下去,抱住尸首:“这,这是我父亲的衣服,父亲!”齐一舟眼泪早已哭干,也没有了心力,只是呆呆的跪在那里,眼睛空洞洞的望着前方,喃喃自语念着报仇报仇。
黄启信心中早已是怒火难忍,这雷豹真是武林败类,天良丧尽。
“雷豹这个江湖败类,真是该死!”成连识怒骂。
齐一舟一下子活了过来,倒身便拜,“求成掌门替我漕帮上下一千条人命主持公道。”
成连识赶忙扶起齐一舟,“贤侄快快请起,我们今天此行定要让他血债血偿!犯了这样的杀虐,他还想活?!”
“咱们这就去济海派!”黄启信吼道!
“黄兄,现在天色已晚,扬州是济海派的巢穴,咱们不熟悉情况,还是小心为好,不如暂住客栈一晚,明天一早去济海派,谅他们也跑不了。”周承绪道。
“周兄说的对,雷豹既然敢做这等江湖大忌之事,一定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是深夜前去,难以策应,不如休息一日,养精蓄锐,若是有变,也能应付。”蓬莱阁主欧阳城说道。
众人都觉有理,便商定先寻个客栈住了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去济海派算这笔血债!
“父亲!父亲!”济海派内一个大汉飞也似的往里冲,“父亲,不好了,他们果然都来了!”
“慌什么,慢慢说”正堂里一个面皮煞红,一脸凶相的人说道。此人正是济海派帮主雷豹。
“父亲,追齐一舟的人说,那逃掉的齐一舟去了三信山庄领了救兵,如今黄启信,澄明老和尚,还有九州,贺州,横江,蓬莱阁各派掌门都已到了扬州。”雷豹之子雷环惊慌失措,“他们一来,咱们怎么办?怎么办?”
“大哥,慌什么,这几个所谓的名门正派,平日里满嘴仁义道德的,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次多管闲事,自投罗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夜把他们也宰了!”雷豹幼子雷辛反倒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
雷豹看了雷辛一眼:“胡闹,动了这些人,灭门的就是济海派了!不过,你们也别慌,他们这次别看来势汹汹,却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