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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哈拉和林

马可·波罗追随父亲一路跋涉时最向往的事情是:骑着蒙古马驰骋在蒙古草原上!此刻的他的确骑着蒙古马,也的确算是在蒙古草原上驰骋。在接到阿合马带来的口谕后就稀里糊涂地被真金王子的一名侍卫揪到马背上与其一起跨在一匹蒙古马上,然后四个人、三匹马一路飞驰,直到草原出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独自驾马的侍卫向真金王子高声报道:离开上都,二百里!

此时的马可·波罗,才算看到真金王子的容貌,并且被这容貌吸引住了:这位年轻的王子和忽必烈汗不同,和旁边的两位蒙古侍卫不同,和其他的蒙古人都不同,甚至就不像是个蒙古人——完全一副汉人的打扮,金黄色的披肩底下一身绸质长袍,脑袋中间的一髻孤傲的束发像是在告诉别人蒙古人也是可以不留“不狼儿”的,当然,脑袋下面那张由纤细眉眼、修长的鼻子、文气的嘴巴组成的俊气的脸庞肯定不愿意被光头前刘海式的“不狼儿”发型所影响。

当发现自己原来一晚上都是在和这种容貌的王子奔驰,马可·波罗暂时放下了一夜的纠结。一夜的骑行奔波,马可·波罗的内心一直被发于自己内心的疑问搅扰着:忽必烈汗为什么会放我跟真金王子去哈拉和林?父亲为什么会把我像驴子一样拱手送人?父亲去了哪里?自己的余生就要在这里度过了吗?

对于哈拉和林,马可·波罗还是了解一些的,尼科洛·波罗在来蒙古的路上给儿子说了许多关于蒙古的事情,从未出过远门的儿子对这些事情极其感兴趣,也正是这些由父亲听来的事情让马可·波罗从威尼斯一直撑到这神秘的东方世界,没有因为葱岭的险峻而产生回头的念想,也没有被一路上的各种盗匪劫贼吓怕,更没有在似乎永远看到不到边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绝望。然而,当父亲把自己拱手送人的那一刻,马可·波罗的内心生发出了一种巨大的懊悔——纵使跋涉途中遭遇了怎样的艰难,马可·波罗也没有生发丝毫的懊悔之意——与不安。阿合马的话也让马可·波罗意识到,原来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人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原本还以为一路跋涉时的父亲已然告诉自己全部的事情,但是对于看起来和他有着密切关联的阿合马,他却从来没跟自己提过,虽然与阿合马的交流只有短短几句,但是马可·波罗却觉得阿合马告诉自己的信息远远多于父亲告诉自己的信息。

这些想法让马可·波罗顾不上仔细体验第一回骑马的感觉,也顾不得与他同在一匹马上的侍卫身上的臭汗味,自然也顾不得欣赏草原的夜景。他认为自己只能接受眼下的事实:一时冲动抱着探索神秘东方的心态随着父亲来到了蒙古世界,突然被父亲送给了蒙古大汗,而原本以为对蒙古了解很多的自己看起来根本完全不了解蒙古,也就是说,自己的冲动让自己陷入了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地方。这种时候,冒险家的血液基因似乎完全没有在马可·波罗身上起作用,因为他并没有循此而感到兴奋,而是越想越觉得不踏实,越想越觉得绝望。

直到草原上出现第一缕阳光,真金王子的容貌让马可·波罗暂时放下了这一夜的心事,他这才觉得屁股快要被颠得麻木了,一身的臭汗味熏得自己喘不过气,但还是下意识地嗅了嗅,因为他觉得这气味似乎不是来自自己的身上,而是坐在他身后的蒙古士兵。晨露与汗水交织在一起,使得这两双架着自己一夜的和蒙古胄甲配套的战袖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味,马可·波罗转头看了看,脑袋后面是一张标准的蒙古脸,面目表情,汗珠淋漓。

“拉丁人,你知道大蒙古骑兵夜骑的最慢速度是多少吗?”

真金王子调转马头大声问马可·波罗,这个问题让马可·波罗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该怎样回答眼前的这位一点都不像蒙古人的蒙古王子呢?

疑惑的同时,马可·波罗的目光也被真金王子的那双揽着马缰的手吸引住了:即使握揽着,也难掩纤细白嫩!这分明是属于佛罗伦萨集市中某个首饰店里的记账学徒的手,却长在了大蒙古帝国王子的身上。

马可·波罗再一次陷入神游。

和父亲一样,马可·波罗总能很迅敏地发现一些不能够与周遭环境保持和谐的事情;而与父亲不同的是,尼科洛·波罗不会被这些发现吸引到让自己神游的程度,但马可·波罗却极易被这些发现所影响。因而,像此前见到真金的容貌便暂时放下了一夜的心事一样,马可·波罗关注到真金那双纤细白嫩的手之后竟忘了回答王子大人的问题。

“喂!拉丁人,不回答太子的问话,我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狼崽子!”

如果不是这声呵斥,马可·波罗也许真的会忘记回答真金的问话。这声呵斥来自他身后那位一夜里与他同骑一马的蒙古骑兵,尽管这位骑兵自从出发就没说过话,尽管片刻前其脸上除了汗珠之外没有丝毫有生气的东西。

“太子?”马可·波罗心里念道。眼前的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蒙古王子被成为“太子”,马可·波罗为自己知道了这个信息而感到庆幸,因为缓过神来的他原本要用“王子殿下”来称呼真金。

“太子殿下,恕我无礼,我实在无法回答您的问题,因为我不只没来得及从父亲那里了解到大蒙古骑兵的事情,而且还是第一回骑在马背上。”

马可·波罗带着恭敬向真金答道。

“三百里!”

独自骑着马的蒙古骑兵冲马可·波罗吼道。

“瞧啊,蒙古勇士对自己的骑行速度很不满意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拉丁人?”真金带着诡异的微笑问道。

马可·波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又忌惮身后的蒙古骑兵随时都可能喷出的恶言恶语,便回答道:“殿下,依我这个外族人看来,蒙古勇士永远不会对自己的骑行速度感到满意,因为骁勇的蒙古骑兵一直在追求更快……对更快更迅猛的追求让蒙古勇士总不满意自己的骑行速度。”

这样的措辞在这种情况下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是马可·波罗意想不到的,显然,这句话成功地让真金和那两个蒙古骑兵逗笑了。马可·波罗也跟着僵硬地笑着,在他看来现在也许可以趁机请求真金允许自己下马走动一会儿,活动活动腰身,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了。

“我们的骑行速度和愚蠢的骆驼一样慢,全是因为你这个累赘!”真金黑着脸说道,片刻前的笑容完全不见了踪影。

马可·波罗那僵硬的笑容也解脱一样消失,并瞬间陷入了纠结。这是一种与此前不一样的纠结,看来这位蒙古王子对自己充满敌意。虽然马可·波罗不清楚离上都二百里的地方到哈拉和林还有怎样长的一段距离,需要经历怎样漫长的过程,但他知道这漫漫长路上一定不好过:这位外相清秀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真金太子不打算善待他!

与那两位凶神恶煞、动辄怒目相对的蒙古骑兵比起来,有着儒雅书生气的真金太子让人难以捉摸。马可·波罗显然能够理解来自蒙古帝国王室的傲慢与锐利,也能够理解来自真金太子的蔑视与敌意,但在这敌意中发现了一丝特殊的意味,真金太子有理由蔑视来自西方世界的拉丁人,也有理由对父亲的囚徒充满敌意,可是马可·波罗分明从真金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些与敌意、蔑视毫无关系的东西,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东西。

“父汗让你这个拉丁人跟着我一同去哈拉和林,一定有他的用意。但是拉丁人,你可知道哈拉和林是什么地方?”

真金问道。

马可·波罗一板一眼地答道:“哈拉和林,成吉思汗在鄂尔浑河上游创建的大蒙古国国都,杭爱山角下的一颗明珠……”

当马可·波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单独驾马的蒙古骑兵已然贴过来并抽出战刀指向他的胸口。感觉到锋利的刀尖抵住了自己的胸口,马可·波罗懵住了,自己究竟说了怎样不得体的话使得蒙古士兵拔刀?

“朝鲁,收起你的刀,看来有些事情需要我们教教这个拉丁人。”

真金拽住缰绳贴近马可·波罗说道,一边说一边用他那细长的手指压下朝鲁手中的刀。随后,真金由腿带中拔出匕首,慢慢贴近马可·波罗,然后将匕首贴在马可·波罗的脸上,低声说道:“朝鲁是阿儿剌氏族人,他的祖父是四怯薛之一,大将博郭尔济,朝鲁和他的祖父一样骁勇,所以也是怯薛军成员,你要知道,就在刚才,他可以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而要你性命的,原因是你的无知愚蠢,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无知愚蠢,我越来越不能理解父汗为什么会让一个愚蠢的人跟我去哈拉和林了。”

真金太子的一番话并没有让马可·波罗领会朝鲁突然对自己拔刀的缘由,但至少让他确定了一点:自己说错话了!

那么,自己到底说错什么话了呢?马可·波罗思忖着,目光尽量避开所有人,也尽量不去理会有把冰灵的匕首正贴在自己的脸上。

哈拉和林,蒙古帝国的国都,由铁木真创建,此前是古回鹘都城——难道自己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信息有误?

“拉丁人,忽必烈汗是大蒙古国唯一的大汗,众汗之汗,天选之汗!”

朝鲁紧握缰绳冲马可·波罗喊道。这才让马可·波罗意识到了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他忽视了一个事实:现如今蒙古帝国称汗者是忽必烈,而忽必烈以开原城为上都,哈拉和林在忽必烈势力范围内被称为“旧都”。也就是说,马可·波罗在怯薛军世家出身又是忽必烈怯薛军成员的朝鲁面前将哈拉和林称为“国都”显然会引起这个忠诚的蒙古骑兵的怨愤。

“原谅我这个外族人愚蠢的措辞吧,勇士!忽必烈汗威名远扬,我没有半点不敬的意思。我愿以上帝之名起誓!”

马可·波罗望着朝鲁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应该感谢长生天没有让你成为我的刀下鬼,收起你的上帝吧,他甚至都没能让你们的神父挺到抵达上都,大蒙古勇士却能在世界的另一边收了你们的草地,奴役你们的孩子,睡你们的女人…”

朝鲁流利地对马可波罗说着,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真金的眉头略微皱了皱,而是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交杂着怨愤、恫吓、得意的亢奋之中。

“蒙古铁骑所向披靡!”真金打断了朝鲁的“演说”,将贴在马可波罗脸上的匕首收了起来,接着说道:“莱恩神父没能抵达上都说明他没有觐见父汗的势运,至于拉丁人的上帝,就让可怜的拉丁人守护着吧!既然父汗的慈闵允许他们的基督教在这片土地上存留,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用蒙古铁骑的骁勇去奚落他们的上帝呢?”

朝鲁和骑在马可·波罗身后的蒙古骑兵也许没听明白真金的话,马可·波罗虽然觉得真金太子的这番话还算是平和客观,但也不认为自己理解了其中的真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随着一支不知从哪射来的箭飞速插入真金太子的胸口,至少在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真金太子或是自己命不久矣。

“太子!”

朝鲁在中箭的真金即将跌身马下的时候飞身下马,企图用身体在真金跌到地上之前为其做肉垫,骑在马可·波罗身后的骑兵也快速下马揽住了真金的马,那匹受惊的马所表现出的激亢很容易伤到它的主人,马可·波罗骑着的那匹马似乎也受到了惊吓,这个第一次骑马的拉丁人顿然无措,紧紧抓住缰绳,努力按照自己回忆中擅骑者那样安抚,等到那匹马终于有了平复的迹象的时候,马可·波罗发现一群蒙面骑士已然将他们围了起来。

“9,10,11……”

马可·波罗心里默念着。他感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无法转动,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直觉在提醒自己这种时候坚决不能做出愚蠢的动作——转着脑袋看看这些突然将自己包围起来的人。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蒙面骑士个个举着战弩,甚至都不用花费拉弓的气力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人的余光就像是后娘养的孩子,平日里不受待见,关键时刻却总能被赋予更多的期望!马可·波罗似乎明白这一点,否则他也不会抓紧缰绳暗自用力挤压马背,给蒙面骑士们做出马儿受惊的样子,紧紧抓住缰绳让马在原地打转,然后再做出安抚的样子用余光扫到了包围者的人数,这是他平生对余光最大的期许,也是平生第一次发现余光侧目的作用竟然远比想象中强大。就在真金太子、朝鲁以及整夜坐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蒙古骑兵都已经在马下张皇的时候,马可·波罗通过余光扫清了包围者的人数。

14!正有14个蒙面骑士举着战弩指着这支由大蒙古太子、恶凶凶的蒙古骑兵以及自己这位远道而来的拉丁人组成的队伍。四个人三匹马,除了自己以外,剩下的三个人都在马下。马可·波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此前或此后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被真金太子、忽必烈或任何以“成吉思汗子孙”自居的蒙古人知晓的念头:只有我一个人骑着马,也许我有机会趁乱逃跑!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种念头有多么愚蠢,蒙面骑士手里的弩可以顷刻间要了自己的性命,如果这些陌生人打定主意是来杀人的,怎么会给任何人逃脱的机会,片刻之前他们的箭分明直接射向大蒙古帝国的太子啊!

一时间,恐惧侵袭了马可·波罗身体中的各个角落。显然,这种恐惧是他从不曾感受过的,是一种来自留恋的恐惧,留恋悄然决定对父亲东行之旅的偏执,留恋东行路上的磨难荆棘,甚至还留恋被父亲的莫名抛弃与日出之前在马背上的颠簸。

马可·波罗不愿意稀里糊涂地毙命于此,害怕就这样死了,或者说害怕自己会死!他看了看被朝鲁二人围护住的真金,却没从这位片刻前还在奚落自己的太子脸上看到半点气定神闲,他读懂了这张姣好的面容上挂着的表情:太子也害怕了!

真金的确害怕了!临行之前,父亲曾再三叮嘱他到旧都后一定要万分小心,哈拉和林想对付忽必烈家族的人不在少数。对于这些,真金不会不知道,但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他们去哈拉和林的途中就动手,并且来势汹汹,直接对自己放冷箭,很明显是想要自己的命。

“懦夫们,你们敢像勇士那样露出你们的真容吗?”

真金厉声喝道,并拔出了剑,即使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也要维护大蒙古帝国王室的威严。这让马可·波罗心生敬意,原来这个看起来像文人的太子遇到险境并非只会害怕。

“我们带来了别儿哥汗的问候!”

其中一个蒙面骑士说道,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十几只箭同时射进了守护在真金前方的蒙古骑兵的脖子里,鲜血登时迸到了真金的脸上,迸到了朝鲁的脑袋上,甚至迸到了马可·波罗的手上。那蒙古骑兵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萨尔冬!”

真金叫了一声,朝鲁飞快地护到了真金的前面,又顾虑着太子的身后,马可·波罗顺势揽住缰绳将马拖到了真金的身后,从而再一次让真金太子处在保护圈中,能骑着马完成这样的调度,连马可·波罗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拉丁人,接着!”

真金从已经断了气的萨尔冬身上抽出一把短剑扔给马可·波罗,来不及反应的马可·波罗笨拙地接过剑,这把短剑比他想象中的中许多,握住剑柄的那一刻,马可·波罗发现了两件事:其一,自己握着这把剑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使命感,这是一把来自羁缚自己一晚上的蒙古骑兵—萨尔冬的贴身短剑,自己在萨尔冬鲜血四溅的时候才知晓了他的名号,自己将握着这把短剑为它的主人讨个公道,但自己并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甚至被其奴役一晚上的恶狠狠的蒙古骑兵而与一群看起来拥有绝对优势的蒙面疯子血拼;其二,当自己接过真金扔来的短剑的那一霎那,正对这着自己的两个蒙面骑兵的马猛地躲闪了一下,差点将他们的主人闪下来。

第二个发现让马可·波罗陷入一阵狂喜,现在的日头比真金太子奚落自己的时候高了一些,日光也比之前更烈了,短剑的宽剑面的反光足以让这些蒙面疯子的马猛力躲闪,以至于随时会让骑在它们身上的双手举着战弩的蒙面疯子跌下来。

于是,马可·波罗猛地探身从真金身后拔出了他的短剑,真金心里一惊,对自己片刻前将萨尔冬的短剑掷给马可·波罗的行为极为后悔,这个拉丁人竟然还要抢自己的短剑,看来自己要死在这个拉丁人手里了!

说时迟,那时快,当真金感觉到自己的短剑被身后的马可·波罗拔走并心生悔意的时候,发现原本以严密阵势包围他们的蒙面骑士陷入一片慌乱,人仰马翻。

“太子,快上马!”

马可·波罗喊道,没等真金反映过来的时候,这位太子就在马可·波罗和朝鲁的一拽一托的作用下和马可·波罗骑上了同一匹马。

“跑,别回头!”

见真金已经坐到了马可·波罗的身后,朝鲁用他那粗大的手掌狠狠地拍打了一下他们的马吼道。

马可·波罗紧紧揽住马缰尽可能不让自己从飞奔的马儿身上颠下去,根本顾不得慌乱中撇下的两把短剑。现如今坐在他身后的是受了伤的真金太子,不再是那个骑在他身后驾着马的萨尔冬,没了萨尔冬,马可·波罗才真正想起自己从来都没有骑过马,即使他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真金扭头使劲向后望去,朝鲁已然和萨尔冬一样被蒙面骑士射穿了脖子,望着这个怯薛勇士直挺挺地趴在地上被紧追而来的蒙面骑士驾马踩过,真金带着悲愤转过头来大吼道:“别停下,他们追来了!”

马可·波罗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停下来或慢下来,他不敢回头,不知道朝鲁已经死了,但他知道那帮蒙面疯子一定正在后面紧追不舍。他来不及为萨尔冬被乱箭射死的那一幕而心惊胆颤,也没工夫回味自己刚才的突围之举,更顾不上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得意。这种时候,他唯一的念想是尽快逃脱,如果真金没有发出“别停下”的吼叫声,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身后还坐着受了伤的太子。当然,来自真金这声吼叫也让马可·波罗惊觉了一个另外的事实: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让马儿慢下来或停下来,同样也不知道如何让马儿跑得更快。

这可如何是好?

马可·波罗这样想着。后方有十几个蒙面疯子正卯足了劲打算要了自己和真金太子的命,而自己都弄不清正带着真金太子向哪个方向逃奔,再加上自己显然不知道怎样掌控胯下这匹带着自己亡命狂奔的马儿,看来后面的疯子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并把自己和太子二人的脖子上射满飞箭或是使用其他某种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方式索取了性命。

几声撕裂般的马叫声打断了马可·波罗的这种比恐惧还糟糕的思绪,这叫声来自身后,真金再一次扭头向身后望去,然后立即让飞奔着的马停了下来。这让马可·波罗陷入极度惊恐中,如果不是无措地扭头向后面看了看,他也许真会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让马可·波罗没想到的是,映入自己眼帘的并非蒙面骑兵的飞箭或刀斧,而是不远处两波人激烈的火并,一波是那些蒙面骑兵,另一波,马可·波罗不认识,这些人也是骑兵,但没有蒙着面,他们有的手持短刀,有的手里没武器但腿上别着细长的飞刀,人数远远多于拿着战弩的蒙面人。

“救兵来了!”

真金叫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欣喜。

马可·波罗从真金的话中听到了希望,片刻前面对着人手一把战弩的十几个蒙面疯子,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箭下鬼,萨尔冬和朝鲁已经丧命,完全不懂骑术的自己带着受伤的真金太子,这是马可·波罗平生所经历过的最糟糕的状况了。现如今,看着这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蒙面人成为了另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的刀下鬼,马可·波罗的心里终于得以松缓,他确信这些骑兵是蒙古人,而且是身经百战的蒙古士兵,因为不只真金称他们“救兵”,他自己也分明看到这些骑兵剿杀蒙面人时站在马背上投掷飞刀的姿态,他曾听父亲说过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作战本领,即使他如今亲眼看见,也依然觉得难以置信,这是一种常年征战的蒙古骑兵才有的本事。

“窝阔台家的……”

真金带着疑问轻声嘟囔道,像是在自言自语。显然,真金认出了救兵。随后,救兵的方向传来了一声问候:

“弟弟,你受伤了吗?”

真金认识这个声音,它来自海押立草原的主人——孛儿只斤·海都。

当海都驾马贴到马可·波罗和真金面前的时候,已然简明直接地向这两个逃命的可怜人陈述了自己为何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按照海都的说法,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海都听说忽必烈汗攻宋遇到了阻力,便带着一行人想要去上都觐见忽必烈汗,代表窝阔台家族贡献一份力量。当日破晓时分,看到一伙蒙面人从自己的队伍旁飞驰而过,便派人暗中紧随探查情况,探子回报真金太子被刚才看到的那伙蒙面人围困,海都便带人火速赶来营救。

“感谢腾格里的庇佑,让我们及时帮弟弟脱离了险境!”

海都得意地说道,目光却一直放在马可·波罗身上。他手下的一个骑兵将真金扶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然后纵身跨到了马可·波罗的身后,马可·波罗再一次和蒙古骑兵坐在一匹马上,再一次于马背上被人控制住。

“拜谢哥哥,若不是哥哥来得及时,我们必将命丧此地,这个拉丁人不会骑马,蒙面人肯定会追上我们,然后像杀害萨尔冬和朝鲁那样要了我们的性命……哥哥可曾看见萨尔冬和朝鲁的尸首?”

海都这才将目光从马可·波罗身上离开,神情肃穆地对真金说道:“已经找到了他们,应该尽快让这两位勇士的灵魂归天!”

真金闻言后楞了一下,然后向海都说道:“烦请哥哥先派人将这两位勇士送回上都,他们的忠心理应受到父汗的赏赐,他们的英勇理应受到上都众勇士的钦佩,他们的妻儿也理应得到……”

“弟弟,这两位勇士尽忠殉主,他们最该得到的是魂灵升天,如果耽误了升天的时辰,他们的妻儿会怨愤的,其他蒙古勇士也会怨愤,眼下最紧要的事情,不是把他们的尸首送回上都,而是赶紧让他们接受腾格里的拣选!”

海都这一番话成功地说服了真金,马可·波罗明白,海都口中的“魂灵升天”、“接受腾格里的拣选”的意思是尽快把萨尔冬和朝鲁扔到荒野,让群狼将二人的尸首叼走并吃掉,实行蒙古人推崇的“天葬”。

作为一个基督徒,马可·波罗起初从父亲那里了解到这种丧葬方式的时候很是诧异,他实在想象不出蒙古人在实施这种奇怪的丧葬方式的时候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先找来一群恶狼?或是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尸首被一群狼吃掉?哪怕这尸首的拥有者是自己的父亲、兄弟、孩子、朋友?

这样的疑问总会在马可·波罗想起“天葬”的时候一股脑地冒出来,他甚至还在来蒙古的途中满怀期待地想象过这样一件事情:与某个蒙古人交好,然后这个蒙古人死了,其家人为其举行“天葬”,自己有幸允许参与这一“葬礼”,与死者的家人朋友一起趴在远处看着饿狼吞食其尸首,然后留下一堆骨头。

然而,当为萨尔冬与朝鲁的“天葬”呈现在马可·波罗面前的时候,这个拉丁人便意识到自己此前的那份充满期待的想象纯属幻想,甚至还很荒唐,因为他所看到的,只是四个海都手下的骑兵将萨尔冬与朝鲁拖到了荒野中,拔光了插在二人脖子上的箭,梳理了一下他们的衣服,然后就离开了,仅此而已,至于马可·波罗想象中的“趴在远处看着饿狼吞食死者肉体”,根本没有发生,四名骑兵归队之后,包括真金在内的所有蒙古人都调转马身离开,头也不回,唯有马可·波罗不时地回头望一望,然后在坐在他身后蒙古骑兵的呵斥下转过头来。

真金决定继续前往哈拉和林,显然,他不愿意因为遇上一次偷袭就灰溜溜地回去找父亲,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向海都借几个骑兵做护卫,离哈拉和林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只带着一个拉丁人是肯定不行的。

“不如我先和你一道去旧都吧?能照应着你!”

海都对真金说道,他看出了真金的心思。

“这里离上都不远了,您去上都见父汗吧!派几个勇士跟着我就行!”

“不了,反正还没通报上都呢,我陪着你去旧都吧!”

得知海都尚未通报上都,真金便不再说话。

坐在马可·波罗身后的远比萨尔冬肥壮的蒙古骑兵总是时不时地呵斥他往前挪,马可·波罗现在顾不得理会这个蒙古骑兵肥硕的肚子总撞着自己,也顾不得理会凶巴巴地呵斥,当然也没有继续想萨尔冬和朝鲁的“葬礼”,而是思考着海都与真金的对话,他认为这个被真金称作“哥哥”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首先,海都一行人出现的时间十分蹊跷。这是让马可·波罗产生疑惑的主要原因,从自己灵机一动用两把短剑使那群蒙面人陷入慌乱,到朝鲁将真金托上马,再到听见身后慌乱的马鸣声时扭头发现两队人马开始厮杀,整个过程只花费了打几个哈欠的时间。那么,在这种一眼能够望见天际的地势条件下,海都能如此及时地感到事发地点,说明他们就在离事发地很近的地方并且很有可能目睹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也就是说,海都很有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真金太子中箭、萨尔冬惨死、自己这个拉丁人带着真金逃跑、朝鲁又被乱箭射死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从海都与蒙面人两伙人战后的场景看来,马可·波罗更确信这一点,看着那些蒙面人的尸首,他感觉到这并非市场遭遇战,而是海都对蒙面人的埋伏战,否则这种一群强壮的蒙古人在一眨眼的工夫迅速剿灭另一群强壮的蒙古人的事情根本说不通。既然如此,海都为何不在更早地时候施以援手?

其次,海都处理朝鲁二人尸首的方式十分蹊跷。关于萨尔冬,马可·波罗是在其被乱箭射死的时候才知其名号,对这个蒙古士兵不甚了解,而对于朝鲁,真金太子做过了“郑重介绍”,这个听见自己将哈拉和林称作国都便拔刀相向的蒙古士兵是怯薛军的一员。马可·波罗多少了解一些蒙古怯薛军的事情,知道怯薛军在整个蒙古军队甚至整个蒙古世界拥有着怎样显要的地位。这样的一名怯薛军尽忠护主战死沙场,竟然连他的家人都不通知的情况下便把他扔到荒野中,其中的不合理、不合情之处让马可·波罗甚是疑惑,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真金太子已然表达了想要将两位勇士的尸首先送回上都的想法,海都却全然不理会。难道这个前来营救真金的人和真金的关系亲密到可以完全无视真金作为太子的权威了吗?

再者,海都说自己要去上都,却又说去上都的行程尚未通报,这就更蹊跷了。马可·波罗还清楚地记得当自己与父亲走到花剌子模地域的时候,父亲便着手托人向上都通报,海都一行人已然到了距上都两三百里的地方竟然说自己去上都还没通报呢?这显然更说不通了,成吉思汗的子孙可以任意进出蒙古人的王都而不用提前打招呼?

突然,马可·波罗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望了一眼海都的背影,随后环顾了一下海都手下的骑兵,又望了一下因为箭伤而不得不一只手揽着马缰的真金太子,这一刻,马可·波罗对真金太子心生怜惜,继而又揉进了担心与恐惧,因为综合思考上面的三个疑惑后,马可·波罗感觉到自己似乎理出了一个形态清晰但又充满未知的阴谋:海都可能根本就不是去上都。

如果不去上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出现得那么及时?马可·波罗越想越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又越想越觉得恐怖。

“让拉丁人单独骑一匹马吧?他不会骑,找人在旁边盯着他,他也跑不了,就算他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呢?”

真金看了看马可·波罗之后对海都说道,马可·波罗也听到了真金的话,但其思绪没有被完全打断,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太子正在帮他摆脱身后的大胖子。

直到罗身后那个肥硕的骑兵纵身骑到另外一匹马上,马可·波罗整个人才完全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发现自己独自骑马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跑。紧接着又产生了第二个念头:带着真金太子一起跑!

怎样才能跑呢?自己手无寸铁,刚才那种利用反光的逃脱方式也不可能重演,真金太子又带着伤,如果事情与自己猜测中的一样,那么现在的形势是:海都与其手下的几十号骑兵同属一个阵营,而自己与被蒙在鼓中的真金太子为一个阵营,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自己和真金太子绝无胜算,然而,如果事情真的和自己猜测的一样,海都又为何不直接杀了真金太子和自己呢?难道他还有其他的企图?

“我们在前面的林子休息一下,巴伦,你带几个人先去林子里打些吃的,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碰到羚子,让真金和拉丁人享享口福!”

海都吆喝道,众人一阵哄笑,离海都最近的那个骑兵转过头来打了声口哨,几个骑兵向他凑了过去,随后,他们带着兴奋的吼叫声擎着马缰向前飞奔而去,甩下一片扬尘。在马可·波罗原来的意识中,但凡是蒙古男人,都应该留着“不狼儿”式的发型,把脑袋正中间和后脑勺剃光,前额中间和两侧各留一撮头发,前额的头发散在脑门前,两侧的头发扎成鞭子搭在肩上,总之,马可·波罗脑海中的蒙古男人都应该是这种打扮,直到他见到真金太子,才知道原来并非所有的蒙古男人都是一种发型,而见到那个光脑袋骑兵,也就是海都口中的“巴伦”,更是确定了马可·波罗的这一想法,事实上,早在看见海都带人与蒙面人厮杀的时候,马可·波罗就注意到了人群中有一个与其他骑兵发型不一样的人。

“真金安答,真金安答!

勤劳的牧马人,依山宿营,住着自己的帐营

善良的牧羊人,靠水依盘,吃着自己的食物

真金安答,真金安答!

前路豺狼数不尽,都是我的,也是你的,都是我们的!”

海都突然唱道,他的手下嘿呀嘿呀地给他做着应和,真金则推着笑,马可·波罗从这笑容中看出了不情愿。

于是,马可·波罗便将这种不情愿的笑容当成了机会,他佯装自己的马失控,一点一点地凑近真金,然后试着用维语对真金低声说了句:“殿下小心,这个人有问题!”

真金听到后,侧过脑袋瞥了一眼马可·波罗,马可·波罗闭气凝神,期待真金答复,或者说期待真金能够听懂并答复,他的设想是:真金太子能听懂维语并且会说维语,由此自己就能让真金警惕,而如果真金太子不懂维语,就另觅他法。

“这个人是个狡猾的狐狸,蒙面人是他派来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真金用维语低声回复道,目视前方,笑容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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