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伤者哪能乱动呦。
那男人闷哼一声,眼皮掀开了一条缝,剧痛过后身体就不再疼了,酥酥的,麻麻的,他深深吸一口气,舒气时,一口气没续上,就这么断了。
罗峰动作一僵,维持这扶持着的动作不敢再动。
神农会场里混乱起来,在场的医师涌上台,但已回天乏术。
霄勄第一回看到了,灵魂。
孙洋手里牵着霄勄的袖子,努力跟上秦杭杜。
现在衙门的捕快正在清场,秦杭杜决定马上去找林老先生,既然在神农会决试时见到了林老先生,那就该去拜见一番,不然出了神农会,想再见到林老先生那就只能去京城了,他们逆着人流走,挤得一塌糊涂。
霄勄被挤得东倒西歪,脑海里却想着刚刚的场景。
像一缕青烟,从男人身体各处大穴轻轻飘出来,汇聚形成人形,灵魂围绕的自己的身体茫然的飘荡,很快,这抹青烟就消散于天地之间。
那是不是可以猜想,世间是没有什么鬼神,灵魂脆弱些的几乎是人一死就会消散,回归自然,而强大些的就会存留的久一些,就像江霄一般,她想,能够直接跨越空间来到这,那两个时空肯定是有相连的点,或许还可以回去呢。而她,也许也是个外来者,和江霄同时霸占这个身体,她和江霄能够进入林勄东的身体,该是身灵的契合度很高,林勄东能在凶狠的江霄面前还能存留下来,大概是身体的原主,有身灵契合度比她们这些外来者好的优势。那么,她霄勄能够存活下来并且取得了身体的主导权,她失忆前怕是比江霄还要凶残吧。
她想了许多办法,但始终无法恢复记忆。
医术既无用,那就试试玄学。
她相信,定有人也能看见灵魂,那么,除去那些天赋异禀的,就是修法求道的高僧道士了。
…
三人好不容易登上阁楼,却被告知人已离开,追到后门,又见到林老先生的马车正好拐过街角。
秦杭杜气喘吁吁的急忙追上报上师门,递上了王大夫的信函。
“臭小子,又把徒弟扔给老夫!”林老先生看过信,嘴上抱怨着,说完了自己又笑开了。
他撩开帘子瞧了秦杭杜三人几眼,期间多看了眼身为女子的霄敏,有些意外,随后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王仁人不如何,这运气还真是不错。”
秦杭杜三人就随着林老先生回了他居住的别院。
等他们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去找霄勄时,却发现敞开的房门内,空无一人。
桌上留了一封信,两页的纸,只页首一句写明了她离开的目的:找一个人。剩余的,全是不辞而别的歉意。
一向温和的秦杭杜气的七窍生烟。
本想着霄勄一个女子定然是走不远的,没想找了三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小师妹眼睛才刚恢复,就知道乱跑!”孙洋坐在正厅一侧,一脸疲惫。
厚喜城四通八达,他们连个目标都没有,没有那个人力物力,他们上哪找人去?
林老先生看他们折腾累了,才慢悠悠的说道:“人家志不在此,找回来了也留不住,就随她去吧。”
秦杭杜沉默,终还是不再找了,随林老先生去了京城。
早在霄勄旧疾复发时她就想独自下船,她的心的确早就不在了。
……
天色渐晚,雨势不见小,躲在街道边的躲雨人渐渐焦急起来。有人率先冲进雨幕里,消失在街角。
有人开了先,其余人渐渐的就跟着冒雨离开,很快就只剩霄勄一个。
霄勄干脆就在一家铺面的门槛坐下,靠着木门渐渐睡去。
直到天边微露鱼肚白,沿着湿滑的石板街道离开。
霄勄买了块粗布,跟店掌柜借了根笔在上面写上四个大字--行医治病。
掌柜看她的架势,就顺势送了她一根竹竿把布幡挂上,竹竿不长,立着就比她高一个头,做她的拐杖正好。
霄勄谢过掌柜,摸摸斜挎在腰间空荡荡的药箱,心想,作为一个行脚大夫,她就差一个铃铛了。
可她就剩饭钱了。
在经过一个村落时,她用仅剩的一盒脂粉跟一位村里的姑娘换了她挂在檐角的四方占风铎,听姑娘吹嘘那还是祖上传下来的。
将占风铎挂在药箱上,霄勄行走在乡间田梗上,听着清清脆脆的铃叮声,想起了江霄儿时听过的一首歌,那时,江霄极是羡慕歌里那位,被惦念不舍的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霄勄哼唱着,悠扬的曲调,在她看来,这首名为《送别》的歌,并不悲伤,反而带着淡淡的欢愉。
人生聚散寻常,离别更能让人学会珍惜。
她此行目的的确不愿告诉两位师兄,三人同行,就势必会有诸多限制。大概是她杞人忧天,独自一人虽说多了许多危险,但从心理上,能让她多了一份心安,自己小心隐藏的秘密无人窥探的心安。
对于一个空有他人记忆的人来说,在哪儿都不会有归属感。
敲响蛮安寺大门时,正时黄昏,浑厚的钟声回荡山间,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真的只剩自己了。
自己作的。
大概是骨子里的不安分,才会让她执着的流浪。
霄勄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医馆了。
蛮安寺大门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霄敏摘下帷帽,露出苍白的脸,她双手合十,对开门的小和尚说道:“小师父,信女心有疑难,求见贵寺一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