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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琉璃童(三十)

众师兄露出惊疑的神色,但转念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小和尚每日和他们走在一起,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免动了凡心。其中一个师兄走近说:

“小师弟果真想好了与我们一同下山?”

“想好了,在这山上甚是无趣,终日对着一些木头人,实在难忍。”

众师兄看小和尚态度坚决,便相约明日早经罢,一同去求师父准许还俗。小和尚欣喜万分,整夜无眠,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做出的这个大胆的决定,也不知师父是否会准许。但一想到能在俗世的花花世界里行走,便又激动万分,愿佛祖保佑,明日老师父一定准许。

早钟响罢,寺里僧众陆续起床,准备早经。那几个师兄与小和尚因为心里主意定了倒是不紧不慢,这是他们在寺里第一个轻松的早晨,也将是他们的最后一个。这时,寺里的一切都给人以平时不一样的感觉,似乎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众人相伴来至佛堂,其他师兄早已坐毕,老师父同众长老也在堂前坐定。他们刚一进门,老师父就瞪了他们一眼,这要在平日,这些人又要唠叨了,迟了一点点也要作那副样子,又不是什么大错。然而这次他们却都觉得心怀愧疚,老师父的那一瞪眼似乎是一种宽恕。

念罢早经,众僧都去食堂吃饭去了。小和尚跟了这几个师兄到了老师父的禅房,心里一阵忐忑。他们跪在地上,说明来意,老师父毕竟是历经尘世的人,并不见疑。老师父闭口不言,似乎在思忖些什么。众人却在地上心里打转,不知道老师父会如何发落,倘若老师父不容许该怎么办?众人正自疑惑。

“你们想好了要重返尘世?受那人间之苦?”

“师父,我们几个已经思虑许久,必要离寺,纵然人世有许多苦楚,但也有几番颜色,还望老师父成全。”

老师父见众人去意已决,便不做挽留,只说要他们先去收拾,一会到佛殿会集,并说要小和尚留下。

众人叩谢老师父当日的收留之恩,便出门去了。小和尚这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甚是慌张,也不知老师父究竟何意。

只见老师父开口说道:

“知道我为何赐你法号‘了缘’吗?”

“弟子知晓,是要弟子‘隔绝尘缘,一心向佛’,是弟子辜负了师父的苦心。”

老师父突然大笑起来,小和尚更是不解其意,以前从不曾见师父作此姿态。

“你错会了师父的意了,‘了缘’从来不是让你了断俗缘,而是要你了解、通达俗缘。只因你不同于其他师兄,记事以来便在寺中,对世事知之甚少,为师才赐你法号‘了缘’。”

小和尚心上一喜,知道师父必然是同意了。

“那弟子同众师兄去收拾行装了。”

老师父没有回他,只是挥挥手,示意他去吧,天高地远,任尔遨游。

小和尚退出门来,随手把门带上。原来众师兄并没有回房,都在门口等着小和尚。看着小和尚出来,便都来询问结果。小和尚把刚才的情景细述一番,众人无不为之心喜。

众人相伴回了僧房,开始收拾行装。小和尚思来想去也没啥好收拾的,只包了两件换洗衣物。他想起来那片叶子,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拿出了那片枯黄的叶子,早已枯萎的的只剩一个架子了,但小和尚正是凭它连通了对俗世的记忆。

众师兄走了过来。

“这片叶子还要它作甚,外边大千世界,到处都是,任你取舍。”

“不一样的,这是我在俗世得到的第一件事物,必须要相随一生。”

“随你吧,你喜欢就好。”

众人都收拾完毕,齐集在佛殿上。寺里所有的僧众都在那里了。众僧众分作左右两列,老师父与众长老背对着释迦牟尼佛。他们走上殿来,两边的师兄弟凝视着他们。他们走在众师兄弟腾出来的空地上,老师父与众长老就在对岸,但他们似乎永远也无法靠近。

他们跪在地上,准备聆听老师父最后的教诲。

“世间一定早已注定,你们此行也是应缘而生,心里不必有所愧疚。”

老师父令他们各自拿出自己的僧牌来,上面写着他们各自的入寺原由,并分别递给他们一个钱袋。

“这是向你换回佛缘,并归还你们的俗物,此后你们便不再是我佛家弟子了。”

众人归还僧牌,接过钱袋。老师父拿着僧牌,一把覆在了旁边的火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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