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询赶到德馨苑的时候,一众丫鬟小厮都在外头,他到了正堂,屋子的门却是关着的。
两位嬷嬷守在门外。
“老爷。”两人见苏询来了,忙退开,各福了一礼。
苏询蹙着眉头,直接推开堂门,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四女儿哭得梨花带雨,伏在老太太身旁。
“萤儿。”
“父亲。”苏流萤听见有人唤她,看清之后小跑着过来,到了苏询跟前,却是哭得更凶了。
苏询先问候了一声老太太,这才拍了拍女儿的背,问她:“发生了何事?”
苏流萤不说话,却是伸出手掌,将掌心的东西给父亲看。
苏询拿起来,仔细瞧了瞧,待他看到上头的莲花印记时,忽然瞪大了双眼,“这……这可是去年神灯节,国师赠的玉佩?”
苏流萤侧过头,咬了咬嘴唇,泪珠滚落,花了脸上的脂粉,但终究点了点头。
苏询深吸一口气,脸色很黑,颇像风雨欲来的前兆。
面前姣若桃花的女子,虽说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但此玉佩乃是有国师法力加持的吉物,如此一来,就说明了萤儿守不住贵气。
苏询眼里露了嫌弃,不但不安慰,也尚未问清缘由,只是冷冷地开口,“福薄的命。”
苏流萤心中原本已经打了九九,寻思着如何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五妹身上。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堂屋之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大约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苏询会说这么一句话。
老太太反应过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萤儿可是我最宝贝的孙女。我,我不准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数落她。”
说完,就让站在她身边的二姨娘拉她起来,她左右环顾,便拿起榻上的靠枕,一把丢了过去,“看我不打死你。”
苏询来不及躲开,只好接住枕头,忙过去安抚,“娘,您这是做什么!”
他扶着老夫人坐下,好言劝慰,“毕竟那是国师赠的玉佩。国师道法高深,这许多年来,即使皇上想替宫中的妃子讨要些护身的法器,他也不一定会应允。萤儿有幸得到这块玉佩,可见是有多难得了。”
说着,他两手一摊,“可是如今呢,玉佩碎了!这国师加持过的法器,哪里这么容易碎。我先前还见过,皇上佩戴的那块玉,连夜部之人的剑气都能挡住。”
老太太听得入神,满脸惊异,“听说夜部的人,各个来去如鬼魅,功力非凡。那皇上的玉佩,也是国师赠的?”
“正是如此!”苏询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会儿,您可晓得我的意思了?”
老太太瞥了眼苏流萤手中的碎玉,满脸都是心疼,“造孽呦……”
突然,她转向另一边,厉声道:“三娘,我儿说的话,你可听见了!”她伸着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你说她已痊愈,这才几日,就又惹出了祸端!”
苏流月刚才听见父亲说,这玉佩非同一般,本不该如此易碎,正陷入了深思,不断回想,之前同四姐姐周旋时候的情景。
冷不丁的,就听到祖母,呵斥母亲。
她的眼睛眯了眯,心里有些上火。
从来到这德馨苑开始,除了母亲问过自己几句话以外,她哪里有时间辩解什么。这老太太的心,未免偏的太明显了。
不消几息时间,苏询也看了过来。
秦三娘还在陈说,苏流月就感觉到一股极其嫌恶的眼神,如刀剑般,直直刺在她身上。
“原来是你!”苏询起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也说,好好的法器,怎么说碎就碎。你这孽子,既然尚未恢复正常,就回你自己的院子,不要再出来……祸害别人。”
苏询涨红了脸,字字咬牙吐出,“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来!”
苏流月心里像是有东西钻过,酸酸疼疼的,她也不知为何,就是难受得紧。
堂屋内还有几房姨娘和几位小姐,此刻听到苏询这样的话,心里都有些惊诧。
这才关了十几年的人,还没自由几天呢,又要关一辈子。
这五小姐的命看起来很贵,但是这日子,可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最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自然是秦三娘,她强忍住悲戚,竭力温声劝道:“老爷,这玉佩碎了,实则与月儿干系不大。月笙居里,不少丫鬟都看见了,乃是萤儿自个儿踩着裙边,摔倒了,玉佩摔到地上,才碎的。”
二姨娘闻言,忙驳道:“夫人可不能为了护住女儿,颠了黑白。萤儿对这玉佩极为宝贝,又怎会轻易就掉到地上?还有,她长这么大了,竟是连路都没学会走吗?为何她平日里不跌倒,偏偏去了五姑娘的院子,却跌倒了呢?”
秦三娘端着身子,此时也无话辩驳,但她相信自己的女儿。
“是啊,她平日里走路都不会踩裙角,也不会跌倒,为何今日去我院子里,就跌倒了呢?”苏流月冷笑,“她要故意跌倒,只怕即使是我想去扶,恐怕也来不及吧?”
“你血口喷人!”苏流萤大声喊道,“明明就是你踩了我的裙角,我才摔倒的。”
二姨娘拉了女儿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故意大声说道:“所以说,你做什么要去她的院子!说来说去,我看,还是你的过错最大!”
二姨娘深知相爷的脾性,相爷不喜欢一出事,就将罪责推诿给别人的人。
而且,她这么说,问题依然主要在五姑娘身上。
萤儿会意,也低声啜泣起来,“我也是好心,明日大家都禁足。我想着,不如姐妹几个约在一起,也好解解闷。就去请五妹妹一起,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言之无心,听着有意,苏询一听,突然想起明日乃是邪崇之日。越是这种邪乎的时日,越是助长了那孽胎的气势。
他越发坚定,就是小女儿的过,“想来那癫道人,也是治不好月儿了。”
说着,他看向秦三娘,“我已仁至义尽。月儿日后,就待在月笙居,莫要随意出来走动了。”
“老爷!”三娘噗通跪下,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
纵然隔着地毯,仍是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老爷,何不寻皇都能人试试解除月儿身上的诅咒呢?听闻近日,有不少道法至高的人来了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