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依旧是热热闹闹地继续着,这期间,圣上让国师施法,请众人共赏此时皇都的盛景。果真是不夜之城。
百姓们或放灯祈福,或欢歌载舞,或推杯换盏,或成群赏艺,节目甚至比宫中还要丰富多彩。
苏流月瞧着那用法术勾勒出来的幕景,心生向往。
有时候节日节日,就是凑个热闹,赶个人场。
人越多,就会觉得有趣。
在这宫中,虽然圣上说了让大家随意些,但终归是在宫中,至少,她现在就不能在人群中一边高歌,一边畅饮。
毕竟,那样不符合礼数,也不符合体统。
圣上前边的那片空地,也甚少有人走动。
这宫中的“随意”,终究还是有太多的限制。
她又看了看站在高台之上的师父,心里不由升起一阵莫名的崇敬。
到现在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师父竟然便是众人口中传得神乎其神的国师。
这比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演绎是按照玉牌上的顺序依次进行的,若是有特殊情况的,像是琴弦尚未调好,需要通融往后排的,便要提前告知给唱名的内侍。
苏流月托着腮,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案桌上敲击着。她算是有点门道了,别看男眷女眷加起来有三十人之多要参与,但是若只是单人上场,一般演绎的时间只控在五分钟之内。
想来也是,毕竟圣上要同臣下同乐,这演绎不结束,便是不能走。
若每个人演绎的时间长了,那估摸着这整个场子的人,到明日天明,都没得休息了。
好在,今日之演绎,意义特殊,不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是卯足了劲儿的。纵然简短,内容却是可圈可点的。
说实话,并不无聊。
上台的男孩子多是弱冠左右的年纪,各个都是意气风发,俊逸朝气的少年郎。
大概都是各个府上正值说亲年纪的吧。
苏流月发现,这些男孩子几乎都是演绎同道法相关的,或剑道,或武道,或借助琴施法,或借助伞施法,总之都离不开道法,甚至是文辩也离不开道。
虽然都是道法,却又是各不相同。
可算是让女孩儿大开眼界了。
女眷这一边,只有少数几人演绎了道法相关的。
其余的也都离不开作画写字,弹曲跳舞。
这一轮刚开始,内侍便唱了下一轮上台者的名字,唤作曲清歌。
苏流月默念了一遍,觉得有些熟悉,便伸长了脖子往台子边张望了一眼,果然跟心中所想的人对上了,“哦,是她啊……”
一般下一轮的人,都会提前在台子旁等候。
那是曾经在林府见过的,说是一个校尉的妹妹,会道法。
她在林府见过她的浮空扇舞,确实是精彩绝伦。
当时像是还因此得了焕颜丹。
女孩儿见着个认识的,突然就起了兴致,正了正坐姿。
“如今演绎已过了一半,五妹妹怕也要顾好自己才是。受了大姐姐的推荐,五妹妹虽得了机会,但若是表现得不好,却不只是丢了自己的脸面。”
这温柔似水的声音,以前听着并不刺耳。
但经了今日,便不同了。
苏流月侧过头看自己这位二姐姐,她记得之前只看过三姐姐苏流霰上台,于是她便往苏流忆的案桌上扫视了一眼,并没有玉牌的痕迹,于是问道:“二姐姐的玉牌呢?”
接着她笑嘻嘻地说:“月儿排在最末,到时候还望二姐姐多给些指点。我瞧着这么些贵人在前,心中颇有些忐忑。”
苏流忆低头抿了抿唇,“我自然是没有五妹妹这样的气运的,玉牌……却是不曾拿到。”
“这样啊……”苏流月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突然,场上突然引起了一阵骚动。
女孩儿循着人群的视线看过去,便又看到那人。
那人只身一人,似闲庭散步一般,徐徐走来。这一次,他没有戴面纱,却戴了遮目纱。
银白色的衣衫无风自动,他目不斜视,似是整个场子与他无关,却偏偏被众人的目光追随,像是众星捧月一般……
那一瞬间,台子上正在演绎的人不由停下了招式,时光像是被定格,只留他一人穿梭在宴会场中。
“少尊来了,快请!”圣上一言,让众人恍然回神。
他从高台的龙座上起身,疾步下来,幸而得雅秋长公主轻扯,才驻足于高台下首,翘首以盼。
木秋到了高台前,略微点头致意,“圣上万岁。”
“免礼,快免礼。”
到了这一步,圣上实在忍不住,上前去扶了一把,“少尊能来赴宴,孤甚是欣慰。”
他正想将人往高台上引,一旁的雅秋长公主却是佯装咳了两声。
圣上环顾,这高台之上,便只有他的龙座,其下首方是各位皇族以及龙族妖族贵客的位置。
青冥岛的人,向来不参与俗事,自千石道尊出游之后,青冥岛便再没有参与过大定任何宴。
这一次,少尊破例一齐祭月,已然是意料之外。
因此,此处,并不曾设青冥的位次。
“哈哈哈,看来少尊哥哥,来得真是不巧得很,这宴会场,座无虚席,要不……我且让一半位置给少尊哥哥吧。”绯烟公主实在没想到,今日参宴,竟然能遇到木秋。
原本,她还不想来呢,可是龙族太子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对人族友好一些,毕竟友邦之战后,人族就要为他们冲锋陷阵。
“皇兄,绯烟公主亦是贵宾,怎能让贵宾让座呢。”
“长公主,我愿意同少尊哥哥同座!”
“这……”雅秋面上不表,心中不由腹诽,妖就是妖,即便是公主,也如此不矜持,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直白。
圣上也在为难,正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木秋开口了,“圣上不必为难,这样吧,我将这发带往上一丢,最后它落在哪处,秋便坐在哪处好了。”
圣上先是犹豫了片刻,之后很快应道:“好!便按照少尊的意思。”
于是,木秋手指覆在发带上,轻轻一翻,一头墨发便缓缓散开了。那银色的发带便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以掌运功,随意一抛,那东西便到了半空,随即慢慢落下。
苏流月的双眼亦是跟着那条飘带。
那样一条简单的发带,却像是成为了这场宴会场中最高的荣誉奖励一般。
每一个人,都那样专注地看着,希望那条发带的落点,就在自己的位置的人,不知凡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