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月,大家都进入了期末的冲刺阶段,陆萬不出所料的,全省英语口语演讲比赛得了第二名。其实对于圣玲来说,有这样的名次真的不意外。因为她知道,陆萬总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的用功努力着。
期末考试之前,圣玲写了一封信给远在边疆的人。
当她提笔的那一刹那,脑海中涌现的句子,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头。咬咬笔杆,终究只字未写。
在书桌前,那盏小台灯,亮的通明。映衬着他送的那只黄绿相兼的电子手表。
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了然于心,但是又不会点明的人呢。
窗外的寒风吹的窗户阵阵作响,圣玲呆呆的望着窗外的一片寂静与黑暗,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写信给他。
不知道今晚,他是否还在边疆站岗,那边的他是不是有高原反应。以及,他生日的时候,是否也有一碗长寿面吃。
歌哥,安好。
第一次给你写信,突然不知道,该给你写什么了。
其实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知道在部队,你能不能吃到长寿面。
会考的英语口语成绩下来了,我得了A,当时陆萬听到这个成绩的时候,那种惊讶程度比他得全省第二名还要夸张。
你说过,万家灯火,我也可以融入其中一盏,所以,来到这个城市,是不是外婆和你怕我孤单,所以派了陆萬这个小天使,陪在我身边呢。
人是不是不能那么贪心,应该要知足呢。
即将要过年了,不知道你是否能在新年前,收到我的来信。希望,你在边疆,过的好。万事请小心。还有,日日是好日。
丫头圣玲
信件在这个信息记录发达的时代,已经不那么多见了。以至于为了寄这封信,圣玲走了好远的路,才看到邮筒。
从Y市到青海,2500多公里,三天两夜的火车。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距离有时候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曾今只要在院子里大喊一声,对方就能跑到自己跟前的人,如今却需要写信,才能把想说的话,漂洋过海告诉你。
之后的日子,圣玲就在备考中,虽然是职高,那种期末的压迫感没有像陆萬他们那么强烈,但总还是不想被别人说“一个上职高的人成绩还有这么烂。”
冬去春又来,高一的圣玲,在结束了第一学期的课业后,学校的老师也只是形式意义上的发了几张试卷,以至于后来陆萬很悲愤的看着和林深的垒的高高的寒假习题册,哀嚎的说“早知道当初中考就弃考两门课,上职高多少,寒暑假都没作业。”
圣玲总是对陆萬说这样的话而感到嗤之以鼻,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却在无形中,羡慕别人的“笨”。
后来,在那个白雪皑皑的夜晚,圣玲抱着小黄,和林深一起坐在小院的石阶上,风潇洒的将雪花轻盈的飘散在地面,带着有些悲凉的寒意。
那晚,圣玲才知道陆萬的故事,才知道他和林深,是怎样坚强的相互倚靠着,成长到了现在的模样。
林深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如果,如果他能早点遇见你,也许,他就不用活的那么辛苦了。”他不用陪着他一起跑这么艰难的一段路,那段路途中,一个是被迫在跑,一个却是自愿陪跑。
陆萬和林深虽然考完了期末考,但是学校还是下了通知,让学生再上一周的课。
“离年三十差两天才给放假,正月初五就开学了,他怎么不让我们在学校过年呢”陆萬对于期末考试期间在学校晚自习到十点并不抱怨,是因为他觉得用那些时间来换取半个月的寒假,还是很值得的。只是嘛,他不知道,所谓的高中生,哪里来的寒暑假。
虽然一中的校风一直都是开明的,但是每年高考考进清华北大,却是每个学校都要完成的指标,虽然学校并没有强制学生一定要每天在学校晚自习,但很多学生还是很自觉的都留下来学习到很晚才走。那种油然而生的压力,是周围的氛围压迫着给予的。
时代给予你什么,你就要欣然的去接受,这是准则,也是制度。
但是让圣玲很气结的在于,自己那么努力的学习,期末的成绩依旧是班里的第十八名,而林深这次期末考试,却考了年级第八,陆萬也考了年级十七名。
很显然,成绩报告单里,英语成绩的62分是那么赤裸裸的挂在上面。
一直到上初中,圣玲都是当的班长,成绩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名,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英语成绩并不是很好,但出于初中的时候,老师就教的不规范的理由,把自己圈进在了一个“英语不好也没事”的怪圈里。只是当来到Y市之后,她才知道,不能因为以前在班里是第一名,而把自己的格局放的那么小。自己的眼界,好像就是那只只能抬头看见那一片天空的井底蛙。
于是她努力开始学习英语,努力纠正以前老师教给她的不那么标准的英语口语发音,用自己攒的早餐钱,买了一个MP4,每天晚上听至少一个小时的英语音频,一个字一个字的努力去纠正自己的口语,有时候,陆萬或者林深,也会给圣玲录一些英语口语,对此,她可以进行参考,自己也可以逐字逐句的去慢慢纠正。
对于62分的成绩,陆萬和圣玲的想法却不那么一致。
“你看,62分都及格了呢。”陆萬看着她的成绩单,很欣慰的说“小白兔,你知道么,就你那糟糕的口语水平,62分真的是个不错的成绩了。”
“62分才刚刚及格。”圣玲都快哭出来了,“我从来没有考过这么低的分数。”
“不是吧,中考你英语考了多少”
“120的卷子,我能考95左右。”
“你是哪个省的考卷”林深问。
“Z省”
“难怪呢!”陆萬和林深异口同声的说。
“有区别么”圣玲瞪大了眼睛,对此表示很不满。
“Z省的考卷要是让我们来做,我们这边的学生可以考满分。”
你看,这又是地域差别吧。
“小白兔,其实呢你也不用那么沮丧,英语靠的是日积月累,不是苦练一个月就能见成效的”陆萬突然搭着她的肩膀,带着点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你如果真的想学好英语呢,我和林深都可以帮你的。”
圣玲又转头看了看林深,他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窗外,不那么喜欢参与这个话题。
“你别看林深只是个理科生,但是教你英语还是绰绰有余的。”
圣玲知道林深的英语,那个暖意的午后,他把一段会考需要练习的情景对话,录在了她的诺基亚手机里。
圣玲很是崩溃,“你们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好像学什么都很容易。”
陆萬笑着摸摸圣玲的头不再说话,和林深一起挤在圣玲的小书桌前,奋笔疾书的刷着习题。圣玲不再打扰他们,安静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着床头的《追忆似水年华》。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每天记录着自己琐碎的细事,你根本不需要担心是否会忘记前面读过的内容,任意翻一页,你就能顺利的读下去呢。
《追忆似水年华》总共有7卷,但是圣玲的床头只有第二卷,当时在站台送别的时候,他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拿出了那本红色封面的书,送给了她。
他说“我知道你在陌生的地方会认床,把它放在你的床头吧,睡不着的时候,就翻翻它。”
开始的时候,圣玲并不是很懂,但后来才发现,这真的是一本很催眠的书。没翻两页,就有一股浓浓的睡意来袭了。
等林深刷完一套理综的卷子后,转头才发现,圣玲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下巴下面规矩的用手背枕着,头早已歪到了一侧。大大的圆框眼睛已经搭在鼻梁的末端,偶尔因为呼吸,镜片上还会出现一小片的雾气。
陆萬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一般,从厨房切了水果,拿了进来。
“林深,你......”陆萬刚要和林深说着什么,林深却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陆萬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到躺在床上的圣玲。
海风和海浪,漫过驻扎的最低线,然后带着汹涌的敌意,穿过所有的防线,来势汹汹。我不知道边疆的你,何时才能带来平安的消息,何时才能放下让你这么牵挂的我,何时,才能不那么事无巨细的,照顾着我。其实,我即将要过17岁的生日了,我在很多人眼里,已是个不小的孩子了。
风浪依旧喧嚣着,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防线已经被击溃,你那么疲惫,也那么狼狈,却不愿意放弃最后的斗志,继续在抵抗着。这多像你啊。
你说,要热爱生活,其实,这个世界并不阴暗,其实,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美。如果害怕受伤害,而做了一只井底的青蛙,只允许自己仰望抬头的那片蓝天,那么,就不要为了所谓的孝道而离开你原有的地方。
你说,要交朋友,不要把你当成是什么的支柱,没有人会一直都在你身边陪伴你一辈子,妈妈会走,爸爸会走,外婆也会走,就连你,也会走。所以,请不要把别人当成是自己的倚靠,而是自己成为自己的倚靠,成为自己的中心。
海浪此起彼伏的,淹没了所有的喧嚣,化为一片平静。
再也寻不见你了。
岁月总是能轻易的啃噬你想要拼命保留的记忆,然后,他们会在你的记忆里,慢慢变的模糊,最后甚至是消失到没有了痕迹。
你说,这个世界不残酷,可以,我却快记不得你的样貌了。
天已晴朗,那汹涌的海浪,早已悄声褪去,石岸上却是一片狼藉,可是我却怎么也寻不见你了,以前的我,纵使是茫茫人海,我也能一眼就找到你,真的只要一眼就够了。
可是,现在我看了这么多眼,都没有找到你。
我摸摸脸,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鼻子塞的都快透不过气了。
“圣玲,圣玲.......”
“兔子,小白兔......”
天昏地暗的摇摆,比刚才的海浪还要凶险。
谁在叫我,是你么?
不对,你只会叫我小丫头,所以,不是你在叫我。
天越来越亮了,脸上,好像还痒痒的。
“圣玲——”
这一声,终究是叫醒了她。
“你......你没事吧?”林深和陆萬惊慌的看着她。
一脸的泪水,伴随着哽咽的声音,“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陆萬蹲在床边。
他和林深因为在做英语听力,所以都塞着耳机,没怎么注意睡在一旁的圣玲,等他们听完两卷之后,才发现旁边的姑娘闭着眼睛早已哭的惨兮兮的,甚至鼻涕都流到了床单上。
圣玲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觉得被什么打了一棍,晕乎乎的。
“我,我梦见我吃了萬萬一根烤肠,就被他追了五里地,”圣玲惨兮兮的扒拉着哭的很肿的眼睛,“好委屈,一根香至于追我这么久么”。
你说,有些秘密,是要藏在心里的,因为那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旦分享了,秘密就会朝着反方向走去,再也看不见头了。
所以,我把你藏在心里吧。
至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