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
在韩若儿的眼里,仙阁一年似乎只有两个季节——秋天和冬天。
不过这也很正常,那几乎日日被蔼蔼薄雾包围的仙阁也对得起这个名字。
果然很“仙。”
成天活在云里雾里的感觉,让韩若儿对自己开始有了一个错误的认知——她已经成仙了!
要不是那日她被师父打了手心,亲眼看见一颗梅花树替她吐了口仙气就能治伤,她或许到现在还会以为自己已经成仙了!
现实总能给人沉重的一击!
她是真的真的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了仙阁,也实在不记得究竟和那个所谓的“师父”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记不起来,干脆不想,她向来是个懒人,从以前懒得去做某事恶性循环到现在懒得去想某事。╭(°A°`)╮
对于这个白“捡”来的师父,她心中对他只有两个印象——一是俊,天下无双不可亵渎的俊!二是冷,如若冰霜遥不可及的冷!
好吧,自从昨天的事情发生,又加了一个字“凶。”
韩若儿是个记仇的人,师父打过自己,所以她又惧他。
可是记仇归记仇,事实上她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听闻晗光师兄说,师父是仙阁之首,其法力高深、内力精纯深不可测,又是实际意义上的仙派之主……
算了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韩若儿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陌云殿被寒风撞得“砰砰”直响,她开始怀疑起这门的质量来。
本是无意试探着去开门,谁知刚把门栓启开,就直接和席卷进来的恶风撞了个满怀。
今天,果然很冷。
韩若儿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向乡野的她居然突然想出门赏雪!
没错,赏雪,这么冷的天……
一路走过,听闻其他弟子们窃窃私语着,内容似是说师父往蓬莱阁去了。
韩若儿也是懵了,如此恶劣之天气,难道师父也和自己一样抽风了?!
“还不是因为你!”身后突然闪出一个青衣男子弹了一下她的头。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韩若儿吃痛地捂住了脑袋。
“晗光师兄,怎是你?”语气中似带着埋怨,但她已经尽力压制了!
“你知道师父往蓬莱阁去了?”
“知道。”
“那你可知那蓬莱离仙阁多远?”
“多远?”
“足足十二个时辰!”
韩若儿瞬间惊掉了下巴……
“那师父是飞过去还是走过去的?”
刚说完这句话韩若儿就后悔了,这不显得自己很没脑子吗!
师父作为一个神仙,自然是乘风而去的……
如此一看,路途是真的遥远!
“可是,师父为什么要去蓬莱呢?”
“因为你让痕霜打伤了慕容昭雪。”
晗光显然早就料想到她要问这个,立马接下了她的话。
“可我不是故意的!”韩若儿跳了起来,脸憋的通红。
不过只是斜斜地看了她一眼,韩若儿立马心虚了。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谁让慕容昭雪之前一直欺负她,她韩若儿向来不是个好人,有仇必报才是她的风格!
“因为你耍的小脾气,师父亲自前往蓬莱阁道歉了!”
晗光边说,边将手中的小石子儿扔进临渊池中,只听“扑通”一声,极小的水花漾了起来。
“师父……替我去蓬莱阁道歉了……”韩若儿自言自语着。
她以为师父会因此讨厌她,却没想到那么位高权重的一个仙人居然为了自己犯的错而屈尊向别人道歉。
心中波澜陡然而生,暖暖的,柔柔的。
她原谅他了!
“其实若儿啊,听师兄一句劝,你在仙阁的这几年实在太过于荒唐,若不是师父一直宠着你,你早就被明魄令尊赶出去了,如今又闹了这档子事,你还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吗?”
晗光终于起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一脸严肃。
于是她只好半垂着头,不说话了。
不过片刻间,复又抬头,笑容满面。
“晗光师兄你真好!”
晗光眼中有一刹那的惊楞,但很快又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他细心地将韩若儿鬓角的头发理好,别到耳后,又慢慢捋顺,半天,才吐出一语。
“若儿,你要记住,这仙阁之中,对你最好的人只有师父,其他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
语气似有深意,但是身边人丝毫没当回事。
晗光本欲去抚她的面颊,手到一半,却僵住了。
不动声色地放下,眼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情感。
很怪异、很迷离。
无法形容这种眼神,直到若干年后,韩若儿堕成了鬼王,忆起往初时,才真正明白了那眼神的意义。
原来,一切意外都可避免。
只是我们从未去想、从未去观察、从未尝试去了解过罢了。
过于自信的人,总是会落得众叛亲离、孑然一身的下场。
“圣尊。”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毕恭毕敬的,韩若儿侧身一看,那白衣师父回来了!
且看云珏,依旧风度翩翩着,白袍曳地,冰肌雪骨,青丝飞扬,雕刻般俊秀的五官更是亮点,即使奔波了一天,整个人却丝毫不显得颓废,反而神圣了不少。
在韩若儿眼里,云珏是六界第一仙人,第一美男,也是第一大冰块……
没错,就是看着他都觉得冷!
似是感觉到自己被人望着,微微侧脸,星目轻移——
巧了!
师徒两个对上眼了!
“我的天,更冷了!”韩若儿浑身一抖抖,转身就要溜走回房找衣服。
“若儿,跟为师去茗忧殿走一趟。”冷冷的语气。
命令的语气。
这是韩若儿平生第一次恨自己腿太长,竟几步就走到了茗忧殿!
也难怪,陌云殿和茗忧殿本就是比邻而居。
掸了掸身上雪,云珏不紧不慢地饮着热茶。
两个人都不说话,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格外漫长。
“还疼吗?”淡淡的语气。
“啊?”韩若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手,还疼吗?”他慢慢的说。
“听到‘手’这个字,韩若儿下意识的将手藏到了身后。”
上次吃过那戒尺的亏,都出心理阴影了!
“别怕,师父给你治伤……”
云珏起身,轻轻地、欲抬起她的手。
“不用了!”她反应激烈地一退。
然后,整个茗忧殿里,又是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