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外门吱呀打开,江寒透过层层金纱见外面一团矮瘦影子,小身板能猜到是曹总管,他怂的秒跪在地上,惊惶道:“陛下,江中侍是否进来了。”
昭珽眼放寒厉,阴森觑着江寒,平滑的音调中迸发出冷彻心骨的幽意:“滚。”
单单一字,江寒后怕,总觉得昭珽盯着她的神情,像是要把她揉烂嚼碎。
曹全应声抖抖索索关门退下。
殿中死静,他的黑衣染上四面灯晕,映进江寒瞳孔中,她昏昏眩眩,一心只想把该说的说完,赶快离开这会吃人的鬼窟。
她虽然很怕昭珽现在鬼魅般的样子,还是努力的端视他的双眼,坦白从宽:“出于心结,微臣刚才是有那么一刻想杀你,可最后臣犹豫后悔了。”
片刻的平静后,昭珽嗓子里突地发出低沉的笑声,不收反肆加笑出声来,此下看起来脸色比方才明朗柔和了很多。
江寒大意不敢松,满脸焦疑的暗视他,不可名状的恐惧,这昭珽精分?
他发觉江寒又一副胡思乱想的表情,满面笑意说收就收,粗暴按着她的脑袋朝柱子上一磕。
江寒后脑勺被磕疼,顿时来了火气,失了分寸,“你神经病啊!”
昭珽俯下身来,与她平时,眼里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语调轻舒:“疼么,疼就该知道看清你面前是谁,该说该想的,先在脑子里过一遍,别让朕觉得你可笑。”
江寒终于弄清楚他刚才在笑什么,面对这张阴邪狡猾的老狐狸脸,倍增压力,想退都没办法,虽然害怕,却稳如老狗:“陛下不想知道臣为何会放弃刺杀你。”
昭珽轻轻拔出她头顶钉进柱里的月牙镂花银钗,细视着精雕细绘的玉兰花,冷冰冰从她脸畔上扫下,目中寒厉散去,清淡道:“因为他。”
江寒任他将那冰冷银钗往自己下颚扫去,一动不动,凝望着他清怅的颜容,声音从心口闷出:“因为和陛下有同一种心情。”
他潭清的双眼,有一瞬间燃光,高远纯湛,眼中蒙蒙灯色,都清晰流转起来,江寒有些惊艳,她从未看见过如此斑斓如晶石般漂亮的眼睛。
他表情肃重,有意敛下眼皮,似不想暴露眼色,放手,袖里紧紧攥住银钗,手温太热,都沁汗来。
“当真。”
他期待的表情像个小孩子,生怕江寒骗她。
想不到平时风逸冷傲的陛下会有这可爱的一面,江寒忍不住想笑不敢笑,语气轻缓:“臣不敢欺君。”
昭珽睨道:“量你也不敢。”
外面四围兵甲声重,他俩对视一眼,正门传来昭瑀肃声:“陛下,您可安全。”
他俩都意识到必是刚才曹全去报的信。
昭珽回应了他。
兵甲琐重,昭瑀留在外面把守。
昭珽冷冷道:“听见没有,你想对朕图谋,无疑是异想天开。”
“说,你今夜找朕有何事。”
江寒直直盯着他,是他忘了,还是故意装懵。
昭珽又不经意戳了戳她额头,“又在乱想什么。”毫无威严,温文和善。
江寒不敢大意,平铺直述:“陛下忘了同臣提过,招安了红巾帮,就派臣去金陵。”
昭珽自是没忘的,假装思考了一下,说道:“那朕封你为招讨使,你想什么时候去就去。”
他淡漠的话语中无一不是在敷衍,向来严谨缜密的昭珽这态度是怎么回事,不像是他一贯作风,江寒默想。
其实昭珽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每次上朝,有她活跃朝中气氛,他在上面看的舒服,想象不出如果她离朝十天半个月不回来,自己苦脸面对那一帮死死沉沉的大臣,会有多么无劲想打瞌睡。
“陛下,臣准备马上动身。”
昭珽若有所思,一眼望到她柔软水润的唇瓣,联想到上回渡药的场景,心跳加快,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嘴唇,凑在她面前,微微调笑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朕与诸卿商量妥善,再派你去也不急。”
江寒发觉他面有异动,加上她思乡心切,一急就乱:“明教一日不除,臣一日不能心安。”
她双眼水漾灵澈,散落的柔发微微卷曲蓬松,自然修饰了她本就精致的小脸,在昏黄的环境中多出妩媚的味道,昭珽心魂荡漾,靡暗的眼珠漫然从脸畔脖颈滑落到她微微隆起的胸前,认真思考,他记得江寒双十年华,按例说是出韵的年纪,这胸差不多和男人一样平,思及此他像是在看一只青蛙,微微皱眉。
江寒傻眼了,这只老狐狸原本质上还是一只大尾巴狼。
被昭珽上下打量,不止是羞的想去撞墙,恨不得挽起袖子将他按在地下暴打一顿,严容厉色呵斥他:“陛下,你在干什么!”
昭珽闻声,还是觉的她没二两肉的身材,与其年龄不相吻合,毫无留念,顺目停到她夕阳红脸上,站直,说了一句很不要脸的话:“你刚才看了朕,朕当然要看回来了。”
赤裸裸的调戏,江寒气得脸忽红忽白,凶狠的瞪着他,然,昭珽这身高,她只有掂脚仰望的份。
忽而,他纡尊俯低腰杆,肆佻看她,江寒秒变小白羊,说是男色可餐,一点儿也不为过。
自己反倒迷迷瞪瞪的。
他低沉而又魅惑道:“只是你的身材,着实没有看点。”
他想调戏江寒,江寒二流子本性毕现,反调戏他:“陛下想看什么。”
她斜斜一笑,眼波流妍,眉行烟重,音转柔媚:“陛下的身材可很有看点,”她眼神飘忽,轻佻打量昭珽,“臣让陛下失望了呢,不仅不中用,还一点儿也不中看。”
其实并非江寒没胸,她只是在男人堆里混惯了,怕因为性别,太过招摇,徒惹是非,一直束胸。
她高估陛下的忍耐力,昭珽拔弄开她脸面一丝微卷的头发,嘴唇若有似离从她面上擦过,凑近她耳边,靡浮道:“你知道第一次朕是怎么救得你么。”
他潮热的呼吸喷进江寒耳里,她不仅脸上色,耳根子都红燃了。
正不知所措,突然唇上一热,如同花瓣被烈焰包围灼烧,她惊悸望着他颤动的眼睫,只觉得天塌了,我只是随便调戏你一下,要不要玩这么狠,他唇上的温度,唤起了她那日在宫中的记忆。
她的唇柔软似朝露凝花,比上回滋润柔滑了很多,就像她…..气息中带着微微苦涩,他心口猛地一疼,忍不住舔舐那幻真幻假的甜蜜,唇片止不住的微颤,江寒感受到他呼吸的抽啜,心软下来,眸中泛起微涟,清柔凝视着蝶翼般颤瑟的纤睫,渐渐启开,露出的茶瞳清澈见底,闪烁着灰沉光波,在看清是她的瞬间,乍现惊茫,朝后惊退。
别开头去,按着自己心脏,滴下泪珠。
他长长的头发,披挡住侧脸,江寒没有看到他在哭泣,却从动作上看出他按着心腔。
形容担心,柔声慢调:“陛下,你怎么了。”
他的身影灰蒙蒙的,像是黄昏里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