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官场早已腐朽不堪,贪污受贿严重,官官相护,要在不动摇国本的情况下清理,看来皇上是想小范围的清了。”楚暝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皇上闻言皱了皱眉,他是这个意思,小范围的清理官场,先稳住北境的局势,其他的等北境战事结束再议,但被楚暝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他的面容有一丝不悦,尤其是楚暝的那声皇上更是刺耳。
“皇弟,朕是这个意思。”皇上压下心头的不悦,淡淡道:“皇弟如今连一声皇兄都不愿唤了吗?”
“抱歉。”楚暝很是诚实,他不愿意叫出口,绕是眼前的人是皇上也强迫不了他,且他也不想跟一个从前要杀他的人沾亲带故。
此言一出,皇上脸上的不悦更甚,甚至在想他同意让楚暝来清南楚官场是否错了,但转念一想朝中也无人可用,只好作罢,楚暝不过是不受控制了些,他对这个皇位不感兴趣,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何况那封遗诏已在他手中。
“朕本以为皇弟未入官场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如今见皇弟知晓,朕也就放心许多了。”皇上一向肃然的脸庞上扯出了一抹笑,“如此,朕将刑部调给你,再加上一支禁卫军,命皇弟你速战速决如何?”
楚暝起身行了一礼,微颔首道:“楚暝接旨。”
皇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皇弟先回去吧,圣旨稍后就到。”说完,似想起什么,有些疑惑的问,“皇弟如今是住在帝都的王府还是回远山寺?”
“住王府。”
皇上的眸中略过一丝了然,认可的道:“住在王府行事也方便些。”
一旁的福泉海张张嘴想说什么,又看看皇上不甚好的脸色,斟酌着自己要不要开口,等他纠结了一会要开口之际,皇上突然问向他,“福泉海,朕记得当年太后带着皇弟前往远山寺祈福,朕赐的王府便无人居住,这么些年来王府可有人打理?”
“回皇上,老奴记得不曾有人打理?”福泉海诚惶诚恐的回答。
“狗奴才,要你何用。”皇上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看,而是转头看向楚暝,“皇弟,王府自赐下来后便无人居住,想来如今是住不成了,不如皇弟暂且住在皇宫可好?”
楚暝心中明了,这是皇上对他的试探,因而拒绝道:“楚暝自有去处。”
语罢,楚暝告辞离开。
还未走几步,皇上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皇弟聪敏,不该查的朕不希望你动手。”
楚暝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只缓缓地往殿外而去。
待他走远,皇上才转身回自己的位置,等落座后才对福泉海道:“你且起来吧,王府之事稍后吩咐工部去办。”
福泉海连忙磕头谢恩,随后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福泉海心里也明了,方才皇上不过是做的表面功夫摆给小皇叔看的罢了。
“福泉海,你说朕这皇弟究竟存了什么心思,这个位置离他一步之遥他却放弃,甘愿去做朕的臣子,你说朕该信他吗?”
事关皇家之事,福泉海也不敢回答,如此就像皇上在自言自语般。
皇上也知福泉海不敢回答,只冷哼了声,释然道:“拟旨吧。”
楚暝从皇宫出来时,门口那些侍卫们又见到他,这次知晓了他的身份一个个连忙跪地行礼。
楚暝只嗯了声,便向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离殇见楚暝走过来,抱拳行了一礼,唇角噙着一抹笑,语气中似有几分嘲讽意味,“自讨苦吃可还好?”
楚暝点了点头,模样很是诚实,“还行。”
离殇见他当真说了自己的感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就不明白了,楚暝本就不喜管任何事,何不就老老实实的做一名闲散王爷,如今非得掺和到朝局中,甘心替那位好皇上卖命,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楚暝知晓离殇的心思,一向风雨不动的眉头微皱了皱,“离殇,我姓楚。”
纵使南楚皇室从未养过他,他也不想承认自己与皇室的关系,且依他的性子即使南楚的江山不复存在了他也不会出手相助,但这南楚江山本是他父皇留给他的担子,他不想担这个重任甩给楚烜本就不地道,再不帮他的忙,若是楚烜跑路了他还得担这责任,倒不如如今辛苦一些,日后好归隐山林。
“知晓,知晓,没人说你不姓楚。”离殇没好气的说道:“您老上马车吧。”
“离殇,你该回家了。”修长的手指拈起书角翻了一页,楚暝似是随意提到般。
离殇闻言一怔,是啊,他该回家了,五年前他被人追杀,奄奄一息之际被楚暝所救,之后他为了报恩便跟在楚暝左右,为他办事。
可楚暝从未让他报过恩,也从不曾让他留下来,是他脸皮厚,死缠烂打非要留在楚暝身边报恩。
楚暝被他缠的没办法后也不再说什么,而是每年都提醒他,他该回家了,可他每年都只会在中秋那日提醒一次,今年这是第二次了,这对一向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楚暝来说似乎略显反常。
“是啊,我该回家了。”离殇有些郁闷,但还是风轻云淡的回他,“我若回家了,谁来伺候难说话的你?”
楚暝又翻了一页书,想了想方才开口,“你及不上离若一分。”
虽常被楚暝打击,但离殇还是被他这句话打击到了,他知晓楚暝冷心冷情,纵使他跟在楚暝身边五年也从未见过楚暝与谁亲近,若说与他走得近之人也还是有的,不过也只有楚暝他娘楚夫人及远山寺的法问大师罢了,哦,还有离若,自小跟在楚暝身边的,旁的人便再没有了。
而他,楚暝平日里会跟他说上几句话,除却这个,他与路旁的路人甲无甚区别,但他就是不甘心,可若让他说自己不甘心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这五年来,离殇就是如此的纠结,但纠结归纠结,他不想离开楚暝身边,虽说这个男人心思深沉的他看不透,但他在楚暝身边待着却是很舒心且安宁,比他那个勾心斗角的家强多了。
“哇,楚公子,你这句话扎心了,我这幼小的心如今在滴血啊。”离殇很是夸张的大叫,且声音中透出一丝悲伤。
即使隔着马车,楚暝也猜的出离殇此刻的表情,因此他只微微翻了页书。
离殇知晓楚暝不会搭理自己,隔着马车楚暝还看不见,于是离殇在演过之后立刻收了自己的表情,瞬间恢复成翩翩公子的模样。楚暝一早进宫面见皇上一事从他离开皇宫后,消息传递的速度快的如大火燎原般迅速传到朝中众位大臣的耳中,于是众人纷纷猜测楚暝进宫究竟是为了何事。
一些大臣对于楚暝进宫一事甚是担忧,因为一向闲散不问世事的小皇叔突然进宫,无论他进宫为了什么,于一些大臣而言总归不好。而一些老臣知晓楚暝进宫则是十分欢喜,想着许是小皇叔想通了。
然而不管朝中的大臣如何猜测,楚暝却是不管这些的。
楚暝不想回府接过圣旨再来刑部,为了避免折腾,他吩咐离殇驾着马车直接去往刑部。
当楚暝的马车停在刑部门口时刚好碰到从城外回来的刑部尚书,他看到刑部正门口停着辆马车后便紧绷着脸,毕竟刑部门口乃是重地,有几个人有胆敢把马车直愣愣的停在刑部正门口?
是以刑部尚书柳文达一时竟气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气冲冲的走过去呵斥赶车的离殇,让他把马车停到别处,谁知离殇充耳不闻,一点面子,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柳文达顿时气乐了,哪怕是当朝皇子也不敢把马车停在刑部正门口占地,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堪堪有弱冠之年的年轻人挺有胆量的,他这个刑部尚书都亲自来赶人了,他竟然还不走,所以他也不想跟离殇废话,直接挥挥手让刑部门口的侍卫过来把他们赶走。
离殇嘲讽一笑,抱着剑的双手换了个姿势,不爽的开口道:“老头儿,不就占你刑部门口一块儿地吗,你至于吗?旁人求着让小爷占小爷我还不想占呢。”言外之意便是老头儿,占你块地你便知足吧。
“你,你。”柳文达气的浑身颤抖,但气势却十足,指着离殇便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狂妄小儿,如此猖狂,竟敢在刑部门口撒野。”
上一个敢在刑部门口撒野的人是五皇子,五皇子放荡不羁,纨绔不堪之名天下人皆知,因此绕是柳文达这样在朝为官数十载之人也不能将五皇子如何,但楚烜乃是皇子,他管不了,如今这人是个平民竟敢在刑部门口撒野,他怎能放过。
“呦!老头儿,你严重了,我不过是停个马车而已,何至于严重到撒野的地步,你说是吧,小皇叔。”最后那声小皇叔,离殇故意将尾音拖的老长,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听清,方才不枉他冒着被楚暝虐的下场唤他一声。
柳文达一听到小皇叔的名讳,立刻瞪着四处打量,可打量了一圈他也没见着人,心下顿时了然,定是这狂妄小儿使诈,可又想了想也不对啊,他无缘无故为何要喊声小皇叔?且听他那语气小皇叔分明就在附近。
又打量了一圈四周,柳文达突然注意到眼前这辆马车,这马车乍一看没什么显眼的地方,可越看越心惊,整个马车用乌木打造,同体呈黑色,不细看则以为是刷了层黑漆。
这马车这么金贵,马车内该不会是小皇叔吧?虽说赶车的离殇太过于放肆,但此人通身气质极好,倒不像是一赶马车的车夫,反而像江湖中人,早前他听一位同僚提起过,说是小皇叔身侧跟着一位武功高强的江湖人,莫不是就是此人吧。
想到此,柳文达不淡定了,瞧了眼似笑非笑的离殇,他大着胆子拱手行了一礼,试探的问,“敢问马车内可是小皇叔?”
楚暝本不想理会任何人,但想到柳文达乃是刑部尚书,待会儿还得用他,因而开口淡淡‘嗯’了声。
声音虽不大,但在场的几人皆听的一清二楚。
柳文达抬手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心道小皇叔不是一早进了皇宫吗,怎会出现在刑部门口,这位可是连当今圣上的面子都不卖的,完了,完了,他方才还赶他来着,这位应该不像五皇子那么记仇吧?
越想越胆颤,明明是中秋之际,柳文达面上的汗却越来越密。
但转念一想,小皇叔自小不愿与朝廷和皇室有任何来往,如今又怎会来刑部,莫不是小皇叔有事找他办吧?是以柳文达收起胆战的心,小心翼翼的问道:“请恕下官无礼,敢问小皇叔来刑部可是有事要办?”
楚暝想了想自己来刑部的确有事,是以又‘嗯’了声。
有事就好,有事就好,柳文达听闻楚暝有事要办,心中不免一喜,有事要办就需要他帮忙,他就可以趁机赎罪了。
离殇抱着剑甚是好笑的看着柳文达时而担忧时而放松,时而高兴时而悲愤的脸,觉着这老头还挺可爱的嘛,瞬间将方才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柳文达正想问楚暝来刑部有何事要办,抬眼便看到远远赶过来的福泉海。
福泉海一路小跑过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楚暝的马车如看到救星般,连忙快走几步赶过去扶着马车壁喘气。
喘了几口气缓过来后,笑眯眯的盯着马车,“小皇叔啊,老奴可找着您了。”
离殇见福泉海来,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来到福泉海跟前,“福公公啊,我可是慢悠悠的赶着马车,一路都等着您呢,不然可有您老人家跑的。”
自楚暝说自己要进南楚官场,离殇就把宫内宫外凡是楚暝要接触的人都调查了个遍,将他们的信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才能准确认出柳文达、福泉海。
福泉海能做到太监总管的位置,自是个人精,也知晓楚暝身边有两位妙人乃是离若与离殇,他听闻离若沉默寡言,离殇极善言辞,想必眼前这位就是离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