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十六年秋末,烈王东方烈并州大捷,班师回朝,所到之处人心鼓舞,一片欢腾。
清浅这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骑在马背上,一路颠簸,腰酸背疼屁股快要碎了一样。
“怎么样,还能受得了吗?”萧落策马来到她的身边,看她难受得脸快皱成一团问道。
“骑马太受罪了。“清浅苦着脸不得不承认道。
“就说给你弄辆马车坐,你偏不,这下知道受罪了吧。“萧落有点幸乐祸的口气说。
“得了吧,那马车也好不到哪去吧,上次进并州时,那马车差点把颠吐了。”清浅皱眉道。
萧落看看她没再接话,与她并轡缓行。天阙的都城在偏南方的云漪,一路上越走秋色越淡,二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欣赏着路边的风景。
路过一片溪林,大军就地休息一会,清浅这才下了马走到溪边找了块石头坐下,默默的看着溪流。
“你在想什么?”萧落见她一人坐在溪边发呆,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水囊问道。
清浅回看他,却见那人一身白衣胜雪,在浓墨重彩的秋色中不染尘埃。低头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那笑意是天生的,一时间愣了一下,“啊,没想什么。”
“我看不像什么也没想的样子,你是在担心什么吗?”萧落找了块石头也坐下来,带笑的眼睛却藏着一种认真。
清浅与他对视了一下,忽然没了看他的勇气,将脸转向前方,垂眸低低地声音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京师,为什么要去王府。”
是的,她很茫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她到底能做些什么,现在身无分纹,举目无亲甚到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仅是从萧落和阿七他们几个的口中听到的一些趣事。那么她一个人要在这里怎样立足。曾经也不是没看过穿越小说,那些女子发自肺腑地说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那些都是幻想罢了。她现在无所适从,对于现实惴惴不安。“王府”,听起来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过去读史,看剧,那些活在强权之下的弱小生命哪有自己。所以,她不知此去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未来,而她若说不去,东方烈那句“既然孤身一人,与本王回京有何不可。”又强烈地拉着与之同行。但是,内心的迷茫依然没有褪去,一直缠绕着她。
萧落听了她的话握着一支玉笛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然后笑笑道,“天阙的京师当然值得去,物富民丰。住在阿烈的王府方便啊。”说完又看看她,然后顿了一会又道,“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在云漪城实在没意思,还可以来我的素人谷。虽然没有王府奢华,也是一处神仙去处。”说完冲她又笑。
清浅看他,“你不是住在京城吗?素人谷是干嘛的?”
“这个嘛,我是一个素人啊,可不想去趟官场的混水,当然要住素人谷了。京城嘛,就是有空去玩玩的地方。“萧落笑着答。
“这样啊,那以后我一定要去看看,那美吗?在山谷里吗?”清浅一下子来了兴趣。
正问起劲忽听身后有重重的脚步声,二人回头见东方烈站在他们后面,一脸阴寒。清浅连忙起身,“王爷。”
“嗯。”东方烈只嗯了一场没有说别的。他看了看清浅,又把眼光转向萧落。“萧落,你去安排一辆马车吧。”
萧落低头一笑,遂起身走了。
清浅看着萧落走远,张了张嘴,没敢出声。东方烈看她,眸色沉了沉。
“后面的路别骑马了。”过了一会东方烈才说道。说完顿了一下,转身要走。
“王爷!”清浅见他要走叫道。
东方烈顿足,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清浅见他不语,忽然又不知要说什么了,踌躇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不用,我骑马就可以。”
“你身体未愈,还是坐车吧。”东方烈转过身来,看着她道。
“可是……”清浅想说的是,她这样弄辆车在队伍中怕是太扎眼了吧。但是看到东方烈的眼神就又把话吞了下去。其实她确实很累了,骑马这个运动真是太摧残人了。
“没什么可是的。”东方烈眉目沉冷,说语中不可动撼的坚决。
“好吧,坐车总比骑马舒服些。”清浅笑着说。
东方烈见她没再说别的废话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不多时,萧落晃晃地走过来,看清浅还立在溪边笑了笑道,“走吧,车子备好了,后面的路会舒服点。”
后面的路有了马车比之前舒服了许多。
傍晚到了驿站,车马全都歇了下来,清浅才发现另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人。那人也看向她这边,见她站在车边竟然冲她笑了笑点头致意。清浅这才想起来,此人正是那天袭营挟持她的那个都良人周熠。她的嘴角抽了抽,也点头致意,转身往里面去了。
周熠嘴角挑了挑,邪魅的笑了笑,也慢慢地走进了驿站。
吃晚饭的时候清浅看了看那间住着周熠的房间,房门紧闭,门外站了两个人。坐下来时她看看东方烈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那个周熠武功很好的,万一晚上跑了怎么办?”
东方烈瞟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操的心太多了。”
清浅咬着筷子看着他还是在担心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跑掉,而且想起刚才下车时他看自己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现在武功尽失,跑不了。”东方烈看她不甘心的样子解释了一句。
“什么?”清浅有些吃惊。
“唉呀,你操心的事太多了,只消一剂药就能办到的事情,你大惊小怪什么呢?”萧落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边说边在东方烈身边坐下。
“不是我操心,你不知道他刚才看我那眼神有多可怕。”清浅放下筷子小声嘟囔道。
“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我那剂药没有解药的话,功力尽失,他翻不出花来。”萧落边说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酒差了点。”
东方烈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清浅也不敢再多言了,无声地吃起饭来。
萧落独自己喝了一壶酒,边喝边抱怨,“王爷你真是没趣,只能等回到云漪才有酒友啊。”
“谁说没有酒友啊,本王陪你喝一壶。”声音从楼上的房门口传来。众人抬头却是周熠站在二楼房门的栏杆前笑吟吟地说。说完踱着步子下来,走到他们的桌前。
“独自一人喝酒实在没趣,萧先生,本王也是觉得一个人无趣,此情此景有人对饮也算是件快事。姑娘,你说是不是啊。”说完撩衣坐下,正坐在清浅身边的椅子上。
清浅白了他一眼,往东方烈那边挪了挪椅子,没理他。
“不要这个表情,现在咱们不是敌人,我是去贵国做客的,你们这样哪是待客之道啊。”周熠笑着,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抿着。
“哈哈,好啊,对饮才有趣,来人啊,再上两壶酒。”萧落倒不拘小节,灿然一笑道。
周熠也笑,手中转着酒杯,看向东方烈,“烈王爷,你的这位朋友真是豪爽。那本王就不客气了。”说着小二已经把酒上来了,他给自己和萧落各自满上,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
东方烈表情未变,看他二人喝得欢快转头对清浅道,“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说完站起身看了一眼那二人转身上楼回房了。清浅也站起来冲着他们笑笑跟着东方烈走了。
周熠眯着双眼冲萧落道,“萧公子,这女子有几分意思啊。“
萧落笑而不语,喝尽杯中最后一口酒也起身道,“虽有酒伴,却非酒友啊,王爷早些休息吧。”说完转身离去。
周熠抿着杯中的酒笑得寒意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