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终于放晴了,满园晴光映雪的美景,清浅过去看了沫儿,比前一日好了很多,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在廊前坐了一会,阳光映在雪地上十分的耀眼。她举目望了眼院墙之外,到处是一片素白。想了想,起身向院外走去。
清浅沿着甬道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东方烈的院子前。抬头却见东方烈正在院子中间背对着院门,而他的面前正是前一日清浅与阿七他们塑的那只雪兔。清浅不知此时他看着这只兔子是什么表情,当初弄这个雪兔的初衷不过是想讨他开心一笑,可是如今看着他如此专注地看着那只兔子。
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声,东方烈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正见清稍显尴尬地站在他身后,他微微挑眉。清浅见他望过来,走了几步到他近前与他并立在院中也看着那只兔子,东方烈问:“这是你弄的?”声音一如这场冬雪。
清浅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想了想低声道:“本来觉得好玩,想着你回到家中看到这么个玩意儿会不会也能有一点愉悦。只是没想到,昨日你一回来就给你出了那么一个难题。”只是如今已没了这个闲情,那一点兴致也不过是她的一时心血来潮,现在看着这堆滑稽的雪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幼稚。
“为何是一只兔子?”东方烈似乎没有听到话,又问道。
“啊?”清浅张了张口,心下道:“怎的和阿七问的问题一样啊。”
“不应该是雪人吗?为什么是雪兔。”东方烈又重复了一遍。
“雪人不是俗了吗,兔子简单又好玩啊。真堆个雪人不是没有什么惊喜吗。”清浅淡淡一笑道。
东方烈转过头又去看那只兔子,默了会悠悠地道:“嗯,倒有几分意趣。”说完又看了她一眼:“进屋吧,外面冷。”
清浅跟着他走进去,边走边问:“王爷如何知道是我干的?”
“还用问,这阖府上下只有你能干得出来。”东方烈停下回头看她,语气并无责怪,似乎还透了几分宠溺。
清浅扯了一下嘴角,然后微微向上弯了弯,她其实并没有想到东方烈会是这样的反应。
“怎的?你觉得还会有别人?”东方烈看她的表情怪异又道。
“那倒也是,想来别人也不会如我这般无聊。”清浅笑了笑道。
东方烈不置可否,二人进了屋内,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找我何事?”东方烈示意她坐下,继而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昨天的事情谢谢你,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昨天覃渊走时说的那番话搅得她心底大乱,昨夜一直辗转反侧,一早起来,看着满目的银装素裹心底一直浮起昨日雪里东方烈遇到她时的神情。
听她这样说,东方烈刚才愉悦的神情淡了淡,抬眼看她好大一会儿才道:“没什么麻烦的。”
说完这话东方烈到了案前坐下,浑身散发了疏离的气息。
清浅见他似要埋头公务,自己本也没有什么事要讲,就是想见见他,跟他道一声谢。于是告辞:“那你忙吧,我回去了。”
东方烈“嗯”了一声,伸手在桌上抽了一份卷宗看了起来。清浅无声地退出去,可是她不知身后的那道目光一直送她离开,直到房门合上还一直依依不舍。
雪后的晴天竟格外的冷,清浅走回枫梅小筑。她站在小径上向园子的一角望去,那边是吟风苑,其实离着枫梅小筑有一大段距离,本是对角相望的。清浅心下奇怪,为何那日竟走到那边去了。再仔细看看东方烈的院子竟离那边也是最远的,而这枫梅小筑却像是东方烈离阁的一个偏院。清浅摇摇头,不想再多想下去,慢慢地踱回院中。
一整日精神都不太好,看过沫儿两次,又跟阿七几个在屋子里扯了一会,可是她今天的话格外少,阿七常常盯着她的眼等她讲。而清浅却不自知,被阿七叫过几遍才清醒过来,又断断续续地扯前面的话题,不过那话常常接不上,弄得阿七一头雾水。
“好了,别在这玩了,姑娘今天是累了。”锦绣看出她这一日的不豫,赶着阿七和雪杏走。
清浅也查觉出自己走神严重,任凭锦绣赶走他们也懒得说话。懒懒地躺在床上,闭目就是这两日的事情。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至晚饭时间,草草吃了一些又回屋子里看书。
烛光摇曳,清浅那几页书根本翻不下去,索性不看了。那张流光古琴放在琴桌上,自己从萧落走后她便从没有弹过。她披衣起身,坐在琴前信手拔弄起来,琴音流转,一段低沉的旋律飘出。
忽然,她听到一阵箫声传来,那声音低沉和着她的琴声响起。清浅指尖微凝,继而又跟上那箫声,二者互唱互和极是和谐。曲终乐静,清浅将手覆在琴弦上。隔了一会,箫声再次响起,清浅并未与他相和,起身推开屋门询着那箫声走出了院子,月光映得园子里格外明亮。箫声并不远,出了院子走了一段路之后那箫声便似就在耳边,清浅霍然抬头,却见东方烈站在院子里手中一支紫竹箫。他低垂着眼,在静夜里月光下,那一身清贵之气越发显得他的孤独寂寥。
清浅停在院门口,看着他。东方烈也发现了她,箫声戛然而止。他垂下手看着她,眸子映着雪,定定地看着她。二人都不说话,东方烈的眸子忽然暗了暗,急步走到清浅面前,低声责道:“这样冷的天气,为何不加衣物就跑出来了。”边说边伸出手将她拉进屋子。
清浅未及反应已经站在了他的屋内。她解释道:“我听到箫声就跑出来了,没想到是你。”
东方烈把她拉到火盆边上,让她坐下烤火,并未再多说别的。清浅看着他,屋内明灭的灯火映着他的脸与刚才在院中那张清寂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你有心事?”片刻之后清浅忍不住问道。
东方烈微怔了一下,抬眸看她,眸色依然深沉,并未说是也没有否认。
“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无人听。”有一种寂寞叫无人能懂,也许东方烈的内心有着无人能懂的事情。清浅只是问问,并没有想听到答案。有些孤独并不是对谁都可以说的。
夜色寂静,火盆内碳火噼啪,二人相对无言,可是却又像是说了万语千言。气氛中有一种古怪,让人沉溺又坐立难安。
“夜深了,王爷早些休息吧,我告辞了。”清浅说完起身向外走。
“冬夜寒冷,没什么事情,不要总往外跑。”东方烈随手取过自己的一件外袍披在她身上,随着她一起出了院门,慢慢地同她一起往回走。月光在雪地上映出二人浅淡的身影。
不多时走到枫梅小筑的门前,清浅停下脚步,回身将身上的外袍取下,递与东方烈转身走进院子。他看着手中的衣服又抬眼看她,却只见她转身而去的背影。
月色下,他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