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捻起一颗黑子轻轻的放在左上边角黑点之上,马怀德看到这第一手,不以为然。所有人都知道棋局里占角的重要性,这没什么好纠结的。
马怀德捻白棋在右下角低位落子,他这是要走大飞守角的意思。
下一刻李岩再捻黑子落在他第一手旁边,紧紧相连。马怀德一皱眉,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路数,但他不为所动,又是一个小飞,努力扩大自己的优势。
第三手,第四手,第五手——
马怀德素以快棋著称,李岩更是落子如飞。
第九十八手,黑棋下出妙手!李岩利用左角部做了一个劫,即使白棋劫胜了,也必须连走三手才能吃尽黑棋。马怀德傻眼了,这岂止是妙手?简直是鬼手!但是,此刻没有回旋余地,只得一手一手把黑棋提尽。
利用这个机会李岩在右上角揪住白棋大龙猛追猛打。这一招叫做“镇神头”,搏杀极凶狠。常在棋盘上搅起狂风骇浪,无论怎样坚实的堡垒,定将其摧毁。好像他伸出一双巨手,推着泰山在棋盘上行走。
白棋仿佛困在笼中的猛兽,暴跳如雷,狂撕乱咬,却咬不开黑棋密密匝匝的包围圈。马怀德双目瞪圆,急汗如豆,棋盘上棋败色渐浓。
又走了二十余手,马怀德见局势已无法挽回,只得投子认负。
第二局易边再战,马怀德表情凝重,思忖良久,在右下角置一黑子。李岩二指夹起一枚白子擎至空中,叭一声脆响,落子棋盘中央。
马怀德惊呆了,这全不是常规下法!哪有第一着占天元位置的?
厮杀开始,白棋飞压黑右下角,纠缠到一处,白棋黑棋各成两截,四条龙盘卷翻腾沿边向左奔突。李岩棋风飘忽,马怀德却快而缜密,白棋巧妙地逼黑棋做活,黑棋却又把一条白龙截断,现在谁也没有退路了,不吃对方的大龙必死无疑。
战火越烧越旺,厮杀极惨烈,就像两位武士都不防卫,听任对方猛砍自己的躯体,同时更加凶恶地刺向对方的要害。
马怀德额上沁出一层汗珠,心中狂呼:“来吧!拼吧!”义无反顾地奔向命运的决战场——左上角。
那里黑棋不顾一切地揪住一条白棋,又镇又压,穷追猛打。白棋却化作涓涓细流,悄悄地在黑缝中流淌,往黑棋的左上角渗透。马怀德吃了李岩的白龙,李岩霸占了先前马怀德黑子阵地。沧海桑田,一场大转换,棋细势均。
俗语道:“官子见棋力。”那星星点点的小地方,都是寸土必争;精细微妙,全在其中。
果然,官子收尽,开始了右下角的劫争。围棋创造者立下打劫规则真正奇特之极:出现双方互相提子的局面,被提一方必须先在别处走一手棋,逼对方应了,方可提还一子。如此循环,就叫打劫。最终算来算去又是李岩胜马怀德半子。
第三局马怀德抢先持黑开局,李岩连胜两局之后,大度让了一手,持白子后走。
十八手之后,白棋露出一道破绽,黑棋敏捷地逮住时机,硬挤出白色阵地。现在,右边广阔的处女地向黑棋招手,只要安全到达右边,就能将白棋的大龙剿杀。
白棋开始中原突围,辗转回旋,或刺或飞,或尖或跳。但是,黑棋岂肯放松?旁敲侧击,步步紧逼,设下重重,逼得李岩没有喘息的机会。
白棋艰难地向右边爬行。追击中,黑棋截杀白龙一条尾巴。这一损失叫李岩心头剧痛,好像被人截去一只左脚。但他以惊人的意志爬向目的地。只要有一线生存的希望,无论忍受多少牺牲,都顽强地抓牢不放!棋盘上弥漫着惨烈的气息。
白棋继续向右边处女地进军,跳跶闪烁,好似舞蹈着的精灵。不知是不是穿越带来的结果,李岩如今招数高妙决非昔日水平,连他自己也惊讶不已。终于找到一个做活的机会,到达彼岸,局势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逆转。
现在,轮到马怀德逃龙了。可是举目一望,周围白花花一片,犹如漫天大雪铺天盖地压来。
一子重千钧啊!只有逃出这条龙,才能使黑棋挽回损失。然而前途渺茫,出路何在?
马怀德手捏一枚黑子,泥塑般呆立,一掬热泪滚滚而下,突然感到胸前疼痛,手一抖,黑子啪的落在棋盘上。
落子生根,再无反悔的道理,至此黑龙已绝了生路。
马怀德看着黑子被一枚枚摘落,就像一次次揪他的心。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经历了什么,沉浸于奕道二十余载,竟然完败李岩之手,那小子才多大?难道从娘胎子里就开始学棋吗,苍天何其不公也。马怀德突然感到胸前一阵剧痛,大叫一声,也昏死过去。
众人又是一片大乱,七手八脚的抢救。好在片刻之后马怀德苏醒过来,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连连摆手闭口不言。穆良臣忙命人将其送回馆驿休息。
州府的人都走了,杞县众人看李岩的目光都变了。楹联、诗词、弈棋三道连续干翻州府三个人,就连州同知马大人,也折在他的手里,简直太妖孽啦。
穆良臣当然很高兴,对于马怀德的险恶用心岂会不知,两人本就是死对头,互相看着不顺眼已经很多年,不然马怀德也不会欺上门来,不过以往每次都是被摁着在地上使劲摩擦,这次终于除了口恶气,但高兴之余,又很替李岩担心,得罪苦了马怀德,将来对李岩仕途不利。穆兰则很满意,拍拍李岩的肩膀说孺子可教,你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大度的宣布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对于某人以往的错误过而不究,那个谁谁还是有资格和她做朋友滴。
李岩配合的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说以后绝对痛改前非,改掉一身的毛病,努力向品学兼优的木头看齐。
穆兰闻言大怒:“我不叫木头,我叫穆兰,你这人怎么回事?”
李岩赶紧道歉:“口误,口误,很是对不起,我这嘴上没把门的,顺嘴瞎秃噜,你可别生气。以后一定注意,我对你说,木头啊……”
穆兰柳眉倒竖,杏眼圆翻,不依的跳到李岩身上便打,说他绝对是故意的,今天与之没完。
穆良臣看着闹在一处的两小,并不阻拦,摇摇头哼着小曲走了。
两人闹了一阵,李岩肚子咕咕的叫,他中午并没有吃好,又与州府的人连番大战,精力脑力消耗甚大,感觉饿了。
穆兰笑个不停,说骚年啊,你的肚子可比你诚实的多。之后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年轻人嘛,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饿的快也正常,这样吧,本公子今天就带你去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