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摇旗心中充满好奇,真想立刻问问李岩,怎么训练的队伍。他哪里知道,李岩是用现代军事理念来建设部队,注重军人荣誉感和实操能力,其中就包括体能训练。武装越野更是家常便饭,说实话,今天利用三四个小时行进四十里,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明末的部队普遍一天才走三十里,而且还要求开拔费,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从前方传来欢呼,说是先锋部队终于追上休整中的流寇。身旁的明兵纷纷抖擞精神,加快了步伐。郝摇旗对此却嗤之以鼻,在他看来,与其说关宁铁骑终于追上休息的白蜡军,反不如说是陶寨主等人策划的以逸待劳的反击。
事实的发展也印证了他的想法,明军虽然来势凶猛,人多势众但一场大战下来却丝毫没占到便宜。此后战事趋于平缓,双方一追一逃,相隔数里,逐渐由平原进入丘陵地带。
崎岖的山里更加限制骑兵的行动,郝摇旗看得出这是陶正锋有意为之。
所以当他再次见到曹变蛟的时候好悬没乐出来,当初意气风发的三军统帅如今完全变了模样。盔也歪了,甲也斜了,脸上乌漆麻黑,不知是灰尘还是油渍,但是一双豹眼更加明亮了。
曹变蛟首先开口:“你们流寇里也不都是酒囊饭袋,这一回就有点意思,今天叫你来,就是告诉你,爷爷要认真了,睁大你的狗眼,看爷爷怎么剿灭他们。”
郝摇旗冷笑不止,“眼下这个情景,谁灭谁还不一定呢。”
曹变蛟怒极反笑:“别嘴硬,郝摇旗,如果你是条汉子,敢不敢告诉我,这支流寇的首领是哪一位?”
“你想套我的话呀!”郝摇旗哈哈大笑,“就不告诉你。”
“你找死,当真以为本帅不敢杀你?”
“哈……哈……哈……曹大帅别生气吗。”郝摇旗看见曹变蛟气得有些变形的脸,就感到好笑,“其实说出来也无妨,首先声明,我可不是怕你。就是觉得我们义军中又出一位大英雄,应该大赞特赞,让天下人知晓。”
“废话少说,谁?”
“他就是鸡公山的总辖大寨主,插翅虎陶正锋!”郝摇旗大声道。
“不可能是他。”曹变蛟身边蹦出一人道,“陶正锋有几斤几两,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没这本事。”
郝摇旗见此人,软幞巾包头,身穿一袭长衫,一副文人的装扮。便问道,“阁下又是哪一位?”
那人道:“吾乃杞县正堂郭继韬。”
“哦,听说过。”郝摇旗笑道,“地方官员守土有责,你丢了杞县,怎么不殉职?”
郭继韬涨红了脸,“本堂要戴罪立功,夺回杞县。”
郝摇旗这才明白,关宁铁骑定是此人招来的,至于他和曹变蛟之间有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曹变蛟冷哼道:“姓陶的也好,别人也好,不管是谁,两天之内我都要治他于死地。”
郭继韬吃了一惊,“曹军门,这伙流寇很是狡猾,两天时间太短了点儿吧,您可得多加提防呀。”
曹变蛟喟叹道:“郭大人,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刚收到洪承畴大人密令,让我尽快赶回去,奔赴辽东。”
“那……那……这里你就不管了?”郭继韬小声呐呐道。
“放心吧,两天够用了,”曹变蛟安慰道,“你没看我都把郝贼招来了解情况,只要我认真起来,流寇必败。”
郝摇旗闻言,不住的冷笑。
曹变蛟对他道:“你还别不服,我告诉你,甭看这伙儿流寇强悍,但你们的作战方式是一样的,都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伺机偷袭埋伏。只要我官军堂堂正正,搏兔亦用全力……”
正这时忽听前方一阵骚乱,有人大声呼喊,“流寇偷袭,小心!”
“玛德,又来骚扰,待俺追上去,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曹变蛟口中骂骂咧咧,领着亲兵卫队急匆匆赶过去。
郝摇旗又被守卫押了下去,接下来官军果然加快了速度,从早到晚不停的赶路,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尽。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山岗,两侧古木参天,怪石嶙峋,郝摇旗抬头向四周望望,心中暗想,此处地势险要,正是打埋伏的好场所,但不知是何地方。
“此处叫做降龙岗,其实离杞县不远。”在队伍的另一侧,郭继韬向曹变蛟说道。
“咱们怎么兜兜转转又回来了?”曹变蛟嘟囔一句,又对手下说,“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加强戒备,小心过岗。”
越往前走,曹变蛟越别扭,心想,“降龙岗,真是晦气。我名字里有一蛟字,蛟也算龙的一种。此地正好与我相克,莫不是我要倒霉……嗯……不对,太安静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突然,曹变蛟大喊道:“停下,都给我停下!”
蜿蜒如长蛇般的队伍停止行进,明兵都愕然的看向他,不知出了什么事。
“撤,快撤!”曹变蛟满脸是汗,扯着嗓子大呼,以至于声音都变了。
话音未落,只听炮声惊天动地的响起。
“轰……轰……轰……”
山坡上石块横飞,烟尘弥漫,橘黄色的火光交替闪过,如闷雷般的爆炸声滚滚而来,大地震得一阵摇晃,好似地龙翻身。
“啊!”
曹变蛟情知大事不妙,睁大眼睛望去,只见整个前锋队全部笼罩在炮火之下,士兵们抱头鼠窜,残肢断臂漫天飞舞,血肉喷洒的到处都是。
两侧的山脊上,出现大量的流寇,战旗漫卷,长枪如林,好似泰山压顶,令人窒息。
“咚……咚……咚……”
战鼓声响彻行云,震的人头皮发麻,气血翻腾。那些流寇翻过山脊,黑压压望不到尽头,也不知有多少,犹如洪水般宣泄而下。
“都不要乱,听从指挥。”曹变蛟大声疾呼,“后队变前队,依次撤出,我曹某人保证把兄弟们都带回去!”
郭继韬拉住他的胳膊,一脸赤诚的问道:“军门,你不是说早已洞悉流寇的伎俩,只要摆出堂堂正正之师,有埋伏也不怕?”
“我的郭大人啊!”曹变蛟恨不得踹他一脚,“同样的战术还得看执行的人啊。这次我可顶不住。对不起,兄弟先撤了。”说着一踢马肚子,泼喇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