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的长矛,碎裂的橹盾随处可见,战马打着粗重的响鼻,不安的盘旋着。斡脱抓了一把马鬃,上面湿漉漉的,满是汗水。
“援军怎么还没到?再进攻一次,然后就撤!”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斡脱对自己说。
可惜已经太迟了,这时他忽然感到身后的大地轻微而快速的震颤,耳轮中沉闷的轰鸣由远而近,不用回头就知道,有大批骑兵奔袭而来。
不是援军!
斡脱的心不由下沉,沉闷而安静,不像我们女真铁骑,奔跑中总是夹杂的呼喊和口哨。
“拼了!”斡脱大吼一声,生命的最后时刻,摔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俾倪天下的气势又回到身上。
只是厮杀!
他冲着麾下的勇士大喊道:“跟着我——冲!”
“杀啊……”身后的女真骑甲鼓起最后的血勇,对汹涌而来的敌军发起反冲锋。
但是力量相差太悬殊,他们这一撮人马甚至连一点浪花都没有激情,就被淹没在万马奔腾的海洋中。
“这就完了?”李坚甩着酸痛的双臂,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刚才他和鞑子队伍最前面那个长大的汉子对冲,好悬没把他顶下马去。幸亏他的马速很快,而鞑子根本没有时间和空间反应,几乎是原地承受白蜡骑兵巨大的冲击力,才使他完胜对手。长矛夹杂着万钧之力,完全洞穿对方三层铠甲,然后像扔破布袋也似,似那厮甩出老远。
鞑子果然厉害!李坚不由有些佩服那些发起决死反冲的女真人,怪不得明军几十年来屡战屡败,要不是我骑兵全部出动还真拿不下他们。
死人死马到处都是,战士们正嘻嘻哈哈地打扫战场,不知哪个扯着嗓子喊道:“把鞑子头都割下来,到北京找崇祯领赏!”
引来一片哄笑,鞑子第一次与作战,就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战士们很是喜出望外,真的就将就将鞑子头割下来,堆放在大车上,准备拉走。
也没什么了不起嘛,砍一刀也会流血,脑袋没了一样活不成。
“快点,走啦!”李坚有些着急,打扫战场不能耽搁太多的时间,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赶下一场!”
“走!”战士们大声的回应着。
……………………
贾淸源拼命的打马,恨不得飞回大营,凉风一吹,发胀的头脑冷静下来,越想越害怕:那队骑兵不像是逃跑,反倒是故意把他们引到河边,难道说有埋伏?
“不过主子应该不会吃亏。”贾淸源对斡脱那个牛录的战斗力相当有信心,“当年萨尔浒大战中,主子一百勇士就敢追击上万明军,只要尽快赶回……”
好不容易赶回大营,立即求见准塔别,将战况如实汇报,直言明军势大,急需支援。
准塔别也是打老了仗的,经验丰富。立即派出副都统梅勒额真阿哈出率领六百女真、三千汉旗军火速赶奔河边。
一路之上,贾淸源心急似火,不住的催促。阿哈出久经战争,明白军队行进自有一定规律,必须按住性子,不可用尽全力,始终要保持士兵们一定的体力,将来投入战场,才会才能发挥出满意的战斗力。
“贵人,恳请加快行军,我家主子危险啊!”
阿哈出指着步行的汉旗军,冷笑道:“甲骑当然可以加快,他们怎么办,难道跑死?再敢啰嗦,某先砍了你……”
正在这时,忽然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响起,泥土碎石四处飞溅,橘红色的火光此起彼伏,人喊马嘶交织一起,大地像开了锅。
阿哈出的战马没有听过这样的巨响,惊得人立而起,好悬将他掀翻在地。即便这样,作为一名负责任的清军将领,阿哈出还努力想掌控局势,不顾危险,用力控制住坐骑,举目四眺。
只是天不遂人愿,大路上呛鼻的硝烟弥漫,远处完全看不清,只能听到无数的惨叫和哀鸣。
中埋伏啦!
阿哈出叹了口气,心中明白战事已然失控,为今之计只能尽快的撤出,将损失减到最小。
“快撤、快撤……”阿哈出叠声喊道,跳下战马就往回跑。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当然知道马上目标太大,容易成为敌人重点照顾的对象。
“大人,我家主子?”贾淸源见阿哈出要跑,急得大叫。
这个傻缺!
阿哈出心中大骂,然后看在这个奴才对女真忠心耿耿的份上,耽误一秒逃命的时间,回头对还骑在马上的贾淸源又大喊一声:“快撤!”
万分紧急,阿哈出当然没有时间向贾清源解释,斡脱只怕凶多吉少了。
贾淸源策马来追阿哈出,轰隆又是一声巨响,连人带马飞上了天。
是真的飞上了天,阿哈出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对女真忠心耿耿奴才的上半身稳稳的飞上树梢,居然没有掉下来。
“好厉害的火炮!比佟养性的乌真超哈强的多?”阿哈出惊出一身冷汗,心中疑惑,“以前肯定没有交过手,这是哪来的明军?”
“一定要告诉准塔别,让他提高警惕。”阿哈出边跑边下定决心。
令人绝望的是,来路上已经堆满大木和巨石,还有密集的箭雨迎面射来,士卒们如麦子般倒下。
“别慌,都跟着我!”关键时刻,阿哈出体现出一名合格的清军将领应有的战斗素养,迅速稳定了军心,带着残兵败将,打算从路旁的灌木丛绕过去。
刚跑出没多远,迎面撞上一片白蜡枪阵,红缨似血,长枪如林。
“杀!”
一声暴喝,声震四野,转瞬间血光四溅,阿哈出惊恐看到前面开路的白甲兵仅一个照面就齐齐倒下。
要知道那可是白甲兵,也就是白摆牙喇,满清精锐中的精锐,都是一人抵百人的存在。
其实阿哈出不明白,如果论单打独斗,白甲兵是能够以一敌百;但打仗讲究的是配合和效率,白蜡枪阵的秘诀就在于,千百人如同一人,御敌时同时出枪。
那一名白甲兵,同时需要面对好几柄长枪,又如何能抵挡?一旦有遮掩不到的地方,比如面门,比如甲胄的结合处,就会被锋利的枪尖贯入。
并且白蜡军长枪兵最受李岩重视,在火器没有成熟之前,是白蜡军的主战兵种,训练多年,配合密切,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入敌人身体。
是以仅一个照面,鞑子白甲兵就倒下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