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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社会生态学简述(3)

布克金是最早领会到生态学在伦理、社会和政治方面蕴涵着丰富资源的社会生态学家之一,他尝试把自然界的“互补伦理”(ethics of complementarity)移植到人类社会当中。“我们重新进入自然进化的过程,更多是一种自然的人道主义化,而不是一种人类的自然化。”社会生态学主张以生态学的方式建立全新的生态社会。建立生态社会重要的是超越传统等级制的权力结构,建立生态民主和生态政治;超越资本主义经济法则,创造生态经济;认识人类活动的本质,促进科学技术生态化;以自我超越的伦理精神,不断完善自我,走向“自由的自然”。

布克金认为人类环境问题的最终解决是完全可能的。在《自由生态学》一书中,他首先探析了人类社会等级制的发展历史。从历史上的老年人统治青年人、男人统治女人,到宗教统治、阶层统治,再到官僚统治,布克金发现人统治人的思想在人类历史上逐步漫延,渗透到了人的思想观念中,引发了人类主宰和控制自然的恶劣后果。然后他追溯了“自由的历史”,把等级制统治下的历史与自由的历史作为对立的两个方面,互为参照。布克金着重分析了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所经历的不同阶段:民主制的古希腊城邦、异教徒的反叛运动及反独裁主义的一系列革命运动等,并且从中犀利地发现了能够给人类带来希望的“自由的形态”(forms of freedom)。人类争取自由的历史和传统为社会生态学家提供了建立自由观的依据。对自由的追求是人类的崇高信念,独立存在和自决是自由的重要内涵。社会生态学认为潜在的自由存在于所有生命的指向性当中,人类所具有的自我能动意识和自决能力是人类的潜在自由得到最充分发展的重要表现。潜在自由的最高表达有赖于自然界各种事物之间的共生和协同,人类所建立的与自然界和谐发展的社会是自然界最充分的自我表现。社会生态学家确信一直在无意识当中盲目发展的自然最终可以变为“自由的自然”。

社会生态学家认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是人类与社会发展的一切进步形式的根本条件。依赖于自然界而存活的人类应该对自然界具有高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应该尊重和保护大自然,这是人类建设一个和谐生态社会的基本要求。人类是大自然的产物,与大自然密不可分。人类所具备的智慧才能、交流能力、管理和调控能力优越于非人类存在物,其运用包括科学技术在内的各方面知识的能力表现了人的潜能得到极大程度的发展,这样的优势使人类可以致力于社会的建立和发展。但是人类创造的第二自然并不标志着他们的潜能得以完全实现,因为第二自然中仍然存在着很大的缺陷,尤其是包含着威胁乃至摧毁生物圈的因素。人类是科学技术的独创者和运用者,科学技术在人类社会的发展史上所发挥的作用可谓功不可没,它的每一次重大突破都能够引起人类社会发展的重大飞跃,人类社会的发展依赖于科学技术发展的程度也随之提高。但是科学技术在给人类带来福祉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负面作用,就像是一把双刃剑,有利和有害的因素并存。由于控制和支配自然的思想作怪,人类仅仅把大自然作为用来展示权力和谋取利益的资源,大肆滥用科学技术,无节制地攫取自然资源,从而引发了严重的全球生态危机:全球变暖,水土流失,热带雨林遭到破坏,有毒废物肆意倾倒,凡此种种,无不严重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然而,人类是大自然中鲜活的生命体,他们出于本能,已经敏锐地感受到自身生命所受到的威胁,所以人类开始不断反省自己的行为和对待大自然的方式,深刻认识到要想在大自然中生存和发展下去,人类就必须保护好自己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环境,人类的基本原则应该是与自然界保持和谐的关系。因此,人类必须致力于发展生态科技,优化生态结构,保持整个生态系统良性循环,这样才能扭转人类当前违反进化的和生态灭绝的社会发展方向。社会生态学家布克金在他一生近五十年的论著中坚持不懈地阐明他关于对自然和社会中存在的衰退现象必须进行革命的立场,深刻地分析了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的资本主义经济体制是如何按照“要么增长,要么死亡”(grow or die)的法则运作,最终造成了一系列毁灭性的恶果,致使人类遭受到空前的生态危机。由此可见,资产阶级为了市场竞争和生存的需要不断扩大资本,加重对人的剥削和压迫,最终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迫使有机社会日益沦为无机社会。资本主义经济体制的特性是反生态的,它所倡导的资本主义大众社会的典型消费方式是违背生态原则的,资本主义已经使得社会进化与生态进化相互抵触。事实业已证明,无论使用怎样的先进技术,都不能改变资本主义体制的没落趋向,及其势必走向毁灭的后果。因此,社会生态学寄希望于建立社会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生态共同体,借以批判和超越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运用合理而超前的生态技术来创造人类社会的新型经济模式。而建立新型的生态经济模式要求人们具有普遍的生态价值观念和对人类共同体的强烈责任感,人类与大自然密不可分,人类是大自然的产物,人类应该充分认识到自身在自然进化和自然过程中的显著位置,认识到人类活动的本质,以促进科学技术生态化,朝着物质安全与社会进步性的方向发展。在人类文明日益发达的时代,人类应该积极避免特有的物质不安全与社会冲突的相反性力量的产生,应该致力于将生态运动与人类解放运动结合起来,合理开发和利用科学技术,广泛应用生态科技手段,最终打造一个以生态经济模式为主要运作方式的生态社会。

社会生态学家认为政治形式是经济形式的集中表现,因此如果以差异性、多样性、整体性和互补性为准则而确立的非中心形式的生态社会要想充分展现其重要的价值,对于现存政治制度的重新构建是不可或缺的。为此社会生态学家呼吁全人类共同努力,超越传统的等级制权力结构,建立生态民主和生态政治,彻底消除等级制度。社会生态学家执著追求的是以生态伦理原则为依据而建立一种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共同体组织,其崇高的目标是为了满足人类全面而持续发展的需要。这样的生态共同体组织应当建立在直接的民主政治基础之上,它的权力不是高度集中的而应该是松散的,它的机构不是臃肿庞大的而应该是精简高效的,它的决策者不仅仅属于精英阶层而应该是面向大众的。为此,布克金提出了生态无政府主义,这是一种激进的民主政治思想。他主张不仅在种族、性别或者阶层等方面实现平等而且要在生态共同体组织整个范围内推行一种真正全面的、自由的、大众的运动,力求建立无等级差别和统治的市镇自治联盟。虽然社会生态学的政治有些乌托邦的色彩,可是,乌托邦的思索是进行有意义的社会变革的前提条件,而富于想象的乌托邦也是一种激进的政治实践形式。社会生态学家犀利的批判精神和关注现实的情怀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需要的。社会生态学毫不妥协地提出了生态观,呼唤维系生态平衡的生态政治与生态民主,提出了社会政治制度的运行与自然界的生态稳定相协调的新理念,旗帜鲜明地对资本主义国家的霸权主义提出了挑战,主张最终建立一个与自然界和谐发展、淡化国家权力并且以最直接的方式实施民主的社会。社会生态学反对限制个体自治、禁锢个人自由的一切枷锁,力图消解等级制给人类带来的种种压迫和束缚。布克金所主张的“建立市镇自治联盟形式的自由市政主义”提出了一个政治战略和结构,强调了社会生态学要经过长期努力重建人类生态社会的理想。事实上,社会生态学在如何构建生态政治制度方面给我们带来许多建设性的启示。

社会生态学家认为,人类作为在潜能上是自然进化中最具有意识的产物,在保护和促进自然界的完整性中应该发挥自己坚实的支柱性作用。人类应该是大自然的援助者而不应该是掠夺者。迄今为止,人类作为具有高智商的灵长类动物是在大自然中得到最充分发展的生命体,人类有一种其他生命所没有的特殊能力,就是能够运用自身的智力和理性协调人类社会与自然界之间的关系,使人类社会与自然界之间达到良性互动,进而保持和谐的关系。在整个自然界中,无论是人类共同体还是非生命存在中,一切事物的进化过程均在不停地演变着。布克金指出:“我们必须超越自然的进化和社会的进化,吸取两者的最大优势,走向两者的结合。这一新的综合体在创造性和自我意识方面胜过第一自然和第二自然,因而是‘自由的自然’。在‘自由的自然’中,人类以其最大的才能,即以道德判断力,前所未有的抽象能力和卓越的交流能力干预自然的进化。”社会生态学强调人的自我发展和自我实现在生态社会中的重要意义。在社会与自然共同走向“自由的自然”这一历史发展过程中,自由生态社会的创立必须依赖个人层面的提高和完善。人的自我是一个充满理智、饱含激情和富于想象力的综合体,只有在生态社会中,个人才能够达到自我完善、得到最充分地发展,才能作为社会性存在得以自我实现。这是因为生态社会承认每一个人的独特个性,提倡人的个性自由发展,鼓励每一个个体展现多维的自我。具有多维度的自我的个体在生态社会中不受压抑,多方面的个性和谐共融,自我的精神和自我的人格成熟才能够实现自然进化的延续。人的自我实现究其本质是在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整个自然界之间建立辩证统一关系,个人是一个连续不断地完成自我转变、自我超越和自我实现的有机整体。但是在当前的时期,个人自我发展的独特性和个性没有受到尊重和认可,自我实现难以完成,其原因是自我与他人、社会、自然界之间辩证的相互作用被割裂了。社会生态学致力于批判和消解把人的身体和思想分割开来的二元论思想,主张每一个人都应该探究身心两方面的内涵,在自然界中积极进取,不断审视自己,不断提高和完善自己,不断考量自己的行为,努力实现自我本身的转变与发展。建立一个生态社会是时代的需要,人们应该为构建一个美好的生态社会而努力奋斗,在各个方面严格要求自己,致力于自我提高和自我实现的过程。社会生态学的主旨在于建设一个充满生机的美好生态社会,人们可以在这个令人期盼的社会中充满活力地工作、学习和生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由此可见,社会生态学所致力于实现的未来生态社会将是富足而美好的。

路易丝·厄德里克在她的长篇小说创作中整体性地表现了她的社会生态学意识。她期盼一个充满关爱、平等、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相处以及多元文化共生的生态社会。她以美国印第安人独特的和谐观审视整个世界,呼吁人们要深刻意识到人类社会与自然界是一个充满多样性的统一整体。她主张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爱,人类社会富于关爱的特质是生态社会的黏合剂。她主张人类敬畏自然,保护动物,在人与自然环境之间、人与动物界之间建立起和谐的关系,使得人类社会与自然界之间相互依存。她主张话语平等、种族平等和性别平等,反对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和等级制度下的剥削压迫。她主张个人的自我提高、自我实现与自我完善,激励美国印第安人发扬和传承自己的民族文化,为建立一个和谐的生态社会而振兴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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