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2000多年前的达蓬山东边,尚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很多专家在考据:公元前210年,徐福就是在这里率众人东渡日本,为秦始皇去寻找长生不老之药的,其渡口就位于如今的慈溪田央凤浦岙村。今天,这个渡口和达蓬山景区,成了人们休闲玩乐的好去处。
徐福是齐国人,居住在现在江苏赣榆一带。当时的齐国,经济发达,文化繁荣,徐福是兵家泰斗鬼谷子的高徒,张仪、苏秦、孙膑、庞涓、毛遂都是其同窗。在史书中,徐福的身份被确定为方士。何谓方士?即当时崇尚道家哲学思想的“院士”档次的知识分子,并非今天道观中的道士。
本来,徐福的小日子过得很舒坦,读读书,喝喝酒,酒后偶尔发发人来疯,乐哉。不过,秦国的铁蹄,踏破了这种和美的生活。当然,秦始皇看中了徐福的才干,唤其伺候左右。
秦始皇虽然统一了六国,但为了巩固统治地位,他将一切企图反抗的力量都镇压下去,其中最为著名的事件就是焚书坑儒。徐福确信危险一定会在某一天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这位鬼谷子的高徒开始盘算如何脱身,秦始皇执着寻找长生不老药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些史书称,当时,正值秦始皇再次东巡琅琊,徐福便骗他说,前几次之所以没能到蓬莱仙境,是因为海中有大鲛鱼,受到了阻碍,这次如果派善使连弩的射手同去一定可以如愿。秦始皇再次相信了徐福,让他再率船队,有3000童男童女相伴,以及百工巧匠、武士、射手等各种技术人才,装带五谷种子、器皿、淡水等。
徐福的船队出海不久,秦始皇这老骨头就一命呜呼了,但当时在大陆的徐福的好友,也不可能用手机QQ或微信通知东渡而实际是逃匿中的徐福。徐福的目标很明确,他所寻找的不再是长有仙草的仙境,而是一个可以避难立身的新大陆。他带上的3000童男童女,其实就是未来的1500对夫妻,以此传宗接代;他的百工巧匠、武士、射手就是“徐福王国”的作家、艺术家、警察、军人,当然其间还有文化部部长、公安部部长、国防部部长、农业部部长、美术家协会主席、舞蹈家协会主席……可见徐福之心思缜密和大气。
徐福的这支庞大船队,历经九年,闯过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和太平洋疾风暴雨后,终于看到了一片理想的“平原广泽”,徐福率领众人登上了陆地——日本。徐福的船队当初究竟在哪里上岸,有很多种的说法,比较占上风的一种观点认为,登陆点在日本的诸富町的一个小镇边。如今诸富町有一块“徐福上陆地”石碑,上面记载着徐福船队在此登陆的故事。其实,在日本有许多地方都留有与徐福有关的各种遗址和传说,和歌山县的新宫市有一座闻名遐迩的徐福墓,据考证,其在中国元代时就有了,当地人确信徐福就葬于此。
徐福的海外寻觅,好像是开启了马可波罗之辈东行的先声。只是,他们的目的不同而已:马可波罗是为了好玩而探险,徐福是为了活命而逃匿。再者,马可波罗在找到新大陆后,不一定就留下来,他仍然要去找好玩的地方;而徐福则要在新大陆里,建立自己安宁的自由的独立王国。
徐福到底是不是在慈溪达蓬山启航东渡的,这不是我要考据的事情,我只是想说明:徐福其实不是一个个体的人物,他是当年移民群体的一个缩影。这个缩影,将中国的文化带向了日本,以及中国周边的区域。比如在日本的一个地方,由于徐福的到来,突然从石器时代跃向了铁器时代,这是对日本文化的一种质变。徐福以后的很多年,余姚四大先贤之一的朱舜水,也为躲难而东渡日本,在日本传播中国的优秀文化,被奉为国师。至今,真正有历史感和有良知的日本人,依然膜拜着这两位虽然是逃难而来的文化使者。
我在鼓楼下生活着
唐长庆元年(821),我刚刚出生。我父亲做着外委把总,是正九品,最基层的武官。在我的哇哇大哭声中,鼓楼的建造也开始了。鼓楼建成后,我父亲和他的士兵们,就驻扎在旁边。小的时候,总听父亲很欣喜地说:“鼓楼是历史上我们这儿正式置州治、立城市的标志。”当年,父亲的老大明州刺史韩察,将州治从小溪镇迁到宁波“三江口”,以现在的中山广场到鼓楼这一带为中心,建起官署,又立木栅为城,后来又以大城砖石筑成城墙,历史上叫子城,其南城门就是现在的鼓楼。
我在鼓楼边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由于屡试不中,父亲仿佛对我很失望,就叫我在鼓楼边开了一家悦来客栈,兼营酒水行当。宋仁宗庆历八年(1048),新上任的鄞县县令王安石,曾经来我的店里喝老酒,席间,这位老兄就为鼓楼写了《新刻漏铭》:“戊子王公,始治于明。丁亥孟冬,刻漏具成。追谓属人,嗟汝予铭。自古在昔,挈壶有职。匪器则弊,人亡政息!其政谓何?勿棘勿迟。君子小人,兴息维时。东方未明,自公如之。彼宁不勤,得罪于时。厥荒懈废,乃政之疵。呜呼有州,谨哉惟兹。兹惟其中,俾我后思。”那天夜晚,王安石就住在我的店里。次日醒来,我亲自给王太爷做了一碗海鲜面,他吃得满头大汗,连连称好。我没有收他的钱,王太爷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趁此机会,我就恳求他为我写几个字。“笔墨伺候——”王太爷很爽快地给俺的店写了四个大字——“勿棘勿迟”。我虽然不太懂得这四个字的深刻含义,不过,我隐隐地明白,做人为事,需要持之以恒和步步为营,需要从小事做起,坚持不懈,不怕干扰。
王安石们是很忠心耿耿的官员,可惜挡不住宋朝的衰退。传说宋高宗赵构被金兵追杀,逃到了明州的鼓楼藏匿。其实,那时的赵构,都躲在我店里的地窖。他躲在地窖的时候,我总是变着法子做好吃的。
后来,老百姓知道王安石和赵构都来过我的店,纷纷前来照顾我的生意了。由此,我的经营就不断地扩大了,还从事过海鲜捕捞、运输、金融、服装等行当。人们私底下评估我为明州的首富。这个,确实不敢当。
元初,统治者害怕百姓起来反抗,下令拆除全国重要城池,宁波鼓楼也遭拆毁。后社会平定,才又允许重建鼓楼,取名“明远楼”,含义为高瞻远瞩的意思。至元末,方国珍起义大军打到宁波,明远楼又遭大火烧毁。明宣德九年(1434),太守黄永鼎在唐、宋旧址上重建鼓楼,楼上正南面题名为“四明伟观”,北面悬额“声闻于天”。万历十三年(1585)倾圮欲坠,太守蔡贵易重修时,采用了唐代诗人杜审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诗中“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之句意,改“四明伟观”为“海曙楼”,意取海定波宁,沧海为曙。这些,我都是见证人。
那天,解放军进城了,清晨我起来开门,战士们都和衣躺在店门口,我叫他们进店吃一碗热乎乎的海鲜面,他们就是不肯。稍后的某天早上,有一辆汽车开过我的店门口,那时宁波汽车很少,所以我印象很深。事后有人传说,是毛主席来过了。哎呀——我怎么就不拦下那车,敬请毛主席来我店里尝尝加辣椒的海鲜面呢?
前几年,鼓楼步行街开通了,我的店就融入了其间,我也兼营着过桥米线、石锅鱼、涮羊肉什么的。现在,鼓楼是国家重点保护的古建筑之一,而鼓楼步行街则熔文化商贸于一炉,集购物休闲于一体,已成为宁波市内的游乐胜地之一。2013年的中秋节,在这里举行了“海派非遗宁波行”的活动。中秋之夜,很多人默默地对着月亮许愿,希望亲人平安,爱情长久,友谊常在,全家团圆。
当然,我的寿命不可能有1000多岁,只是我的灵魂不愿意离开鼓楼。所以,我觉得自己一直活着,活在时代前行的每一个流程之中。
男人的围裙
虽然还没有奏响轰隆隆的春雷,但是气温好像已经是属于春天的了。于是,那些小草,就探头探脑地从土地里冒出来,不甘寂寞地要去迎接一场场的春雨。举目望去,这里已经是满眼的绿了,有桑园、果园成批连片。绕过西江古村北侧,但见一座独特的“人”字形建筑出现在眼前,大坡屋顶,两重坡顶的组合,塑造了一个展翅飞翔的形象。宁波服装博物馆的青砖驳墙,就这样融汇于田野村落之中。
走进服装博物馆,给我印象最深的,无疑是红帮裁缝创造的“五个第一”。不过,里边有一件服饰,倒是引起了我少时的记忆。那是一条男人的围裙,老土布做成,腰部有褶皱,以腰带束之。曾记得许多年前,每逢过年的时候,乡下的亲戚,会来我家送一些年糕、芋艿、番薯、枣子什么的土特产,我们会回礼豆酥糖、白糖、桂圆。我有一位叔公,来的时候,总是穿着一条隐格的老土布围裙,他个子不高,所以穿着那条围裙,看起来很别扭的,蹲下去的时候,还时不时地要撩起裙边到大腿上,我就很为他感到吃力。后来,有一年他没有来,他的儿子来了,这位身高估计在185厘米以上的汉子,也穿着一条褐色的围裙。他很能喝酒,三斤黄酒下去,如泥牛入海无消息。他离开我家时,有一些风吹动着他的围裙,很飘逸的样子,有点古代侠客的范儿。同样的一条围裙,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怎么就不一样呢?
这种用余姚老布做成的长围裙,在20世纪40年代的宁波农村是很常见的。渔民或者山民,捕鱼劳作时会穿上这样的围裙,易于脱卸,方便劳作,而且还可以把裙边兜起来装东西。直到现在,我估计在一些偏远山区,依然有上了年纪的老人穿着这样的服装。
由此,我也想到了苏格兰男人的方格裙,这种叫“基尔特”的古老服装,在苏格兰人看来,是民族文化的标志。军人穿上了这样的短裙,倒是有着孔武风度,但是小沈阳穿上了,就很娘娘腔了。
窃思,服装有自然意义上的物质标志,包括体现环境、性别、体型、年龄的意义;又有人文意义上的文化标志,它传达信仰、阶层、礼仪、政治、审美的信息,服装产生与运用是人类文明的坐标,从御寒遮体到表达复杂的思想,从功能性到装饰性,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劳动催生了服装的需求,交流延伸了服装的功能,现代生活中精密复杂的社会生活交流,服装有了更多的机会,来承载和传递个人、团队乃至于社会态势风貌。比如男人的围裙,最早是御寒,后来为了劳作方便而改良了,随之,附加上了不少政治和美观的含义。
现代着装有着约定俗成的严格规定,叫TOP原则。TOP是三个英语单词的缩写,T(Time)时间、O(Occasion)场合和P(Place)地点,即着装要与这三者协调。假设一下,一个中学教师上穿西装下穿围裙,学生们一定哄堂大笑;而一位染着金黄色头发的潮人,这样穿着游走于宁波的天一广场,那就成为一种时尚,一种春天就要来临的预告。
阚泽后裔可安好?
《史记》中有这样一句话:“周元王三年(前473),越王勾践城——勾(即“句”)余……”这是慈城最早的古名,后改称“句章”,县治在余姚江畔城山地方,作为越国的屏障。为什么叫“勾余”?是不是勾践多余的地方的意思?之所以这样瞎想,是缘于“余姚”地名来历的推断。据说,余姚是“舜支庶所封之地,舜姓姚,故曰余姚”。而舜的内弟觉得余姚是一个贫瘠之地,乃多余的封地,遂称之。如果慈城古称为“勾余”,那么余姚的古称好像应该是“姚余”了。
贫瘠也好,富裕也好,慈城和余姚其实皆非多余之地,在古代乃战略要地,也是勾践卧薪尝胆密起大事的练兵场地,更是勾践抵御吴国军队的天然屏障。
源于此,慈城必然出现谋士和战将,阚泽就是其中之一。某日去慈城,很想找到一个阚泽的后裔,或者找到一个姓阚的慈城人。然而,没有如愿。不过,我相信现在的慈城,一定住有阚泽的后裔。
虽然,慈城进行过大规模的旧城改造,但是,那些古色古香的老宅,依然倔强地傲立在绿荫之中。穿行于幽静的小巷,叩响斑驳褪色的朱门那发锈的门环,“吱呀”的开门声中,有一位老人慈祥地看着我们微笑,他也许就是阚泽的后裔。那个挂着红领巾在油菜花间放风筝的小朋友,也一定与阚泽、房琯、杨简,有着千丝万缕的血脉关系。悠久的文化底蕴,使慈城人才辈出,甚至一度出现过“满朝朱紫贵,皆是慈城人”的说法。不过,有一点也很明显,在官场的风浪里大起大落之后,历代的名人贤士们顿然醒悟,便向往起辞官归隐过悠闲的田园生活来了。于是,他们就在家乡建堂立祠大兴土木,为慈城留下了许多高大豪华的官邸和精美雅致的院落。高翘的马头墙显示着以前主人的显赫与荣耀,深深的庭院又蕴含着藏而不露、露而不显的士大夫哲学和伦理道德观念。如此,现在的慈城人,似乎显得很是低调,甚至有些木讷。他们在走过大江南北之后,回到小巷深处的古宅里,静谧地开始自己“小桥流水人家”的平凡人生,全然没有“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张狂和落拓。但是,这个不能表示慈城人甘于寂寞、甘于井底之蛙的小气,他们可以退则孝并孤灯苦读,更依然可以进则忠而挥剑沙场。他们的骨子里,依然有着运筹帷幄的高妙计谋,以及刚正不阿的铮铮硬气。这是因为,他们都跑过三关六码头,见识过风云激荡乃至腥风血雨,也能够静观云卷云舒而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具有一种诗书万卷而盈满于胸、官场沉浮而不乱于怀的定力。而即使是那些未曾出过远门的年轻人,也能够从长辈的血脉中传承过这种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