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银娘发现自己居然面临了一个两难选择,承认她利用了红腰,强迫红腰报答她的“救命”恩情,答应去服侍阎公子这件事。
这种事本也没什么,其实霍银娘的确做了两手打算,她见红腰之前,已经先通知了许大奶奶,本就是想,如果红腰不肯答应,她和许大奶奶用强也要把红腰留在府里。
可是,红腰却没等她开始所谓来硬的手段,自己倒是清楚明白地给霍银娘摆好了机会。
霍银娘手里倒过的姑娘,没有几十也有百来个,其中面对欺压,不哭不闹冷静对待的也有之,可是那种感觉,依然和红腰现在露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霍银娘看着红腰的眼睛,一瞬间有点恍惚,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没有感情。
因为极端的理智,只有在剔除了感情的情况下才能存在。
可霍银娘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逼着自己下定决定,冷静地看着红腰说道:“对,我要你报答我救你回府的恩情。”
红腰淡淡,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好。”
霍银娘似乎松了口气,她再看了红腰一眼,丢下一句“你好好再吃些”,就离席立刻走了,步履自是匆忙。
许大奶奶听说人选定好了,冷着脸没再说什么,霍银娘依然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走出许大奶奶的院子,她仿佛看见了半年前那个逃出来的姑娘,满脸是血地站在她面前,却痴傻笑着的样子。
只有霍银娘一个人看到了,所以受到那样冲击的人也只有她一个,她才会用尽一切手段也要避免,她可不想有朝一日变成那个样子。
晚上红腰被带到了许大奶奶跟前,许大奶奶带点阴鸷的目光打量在红腰身上,良久才从她纤细的腰身上移开,却让下人单独把红腰带出去,留下了霍银娘一个人在房间内。
霍银娘有些忐忑地站着,许大奶奶冷冷的声音问道:“这样的姑娘,你是从哪找来的。”
霍银娘略略转了转心思,便想这说的只怕是红腰的姿色,自从发现送去给阎公子的侍妾,一个都没有回来后,原先都是挑选上等美人送来的地方,早就没人愿意跳火坑。
所以,这几个月,送去的姑娘质量才越来越差,而许大奶奶也不得不忍了。甚至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很可能连这种姿色的女子都找不到了。
如今却猛地来了个红腰这样的美人儿,就连许大奶奶,都引起了注意,当然要问清楚这姑娘的身份。
霍银娘立刻垂着眼眸低柔回禀她:“是这样的,灵芝她在府外的路上,偶然捡到了这个落难的女子,想着要救她一命,于是带回了府里。这两天,我已是将这红腰的底细摸了一遍,大问题没有,只是可能不像之前的那些姑娘,经过专门的服侍人训练,兴许到公子跟前会有些粗苯。”
许大奶奶眸子幽深,说道:“不会服侍可以调教,只是长的这样的女子,除非底子干干净净,否则不能轻易送到公子跟前儿。”
有道红颜祸水,越美的女人越是麻烦的温床,单是红腰那张脸,若肯屈身侍奉权贵,也是早登贵门了。
许大奶奶这是在担心,红腰是从哪个高门大户逃出来的。
许大奶奶对阎公子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关心,到了绝对严苛的地步,不许任何可能僭越的人靠近阎公子的周围。所以才宁愿找霍银娘手上的女子,这些欢场女子都是好一副柔情千万,保证服侍的阎公子不出半分差错。
霍银娘咬咬牙:“大奶奶如实在不放心,不如派人去城中盯着,将府外游荡的可疑生人都盘查一遍,如果那丫头有同伙,进府是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一番盘查,一定能够盘查的出。”
这倒不失个稳妥的方法,霍银娘虽然许久足不出府,但阎府的手段她已经领教过了,这周围如果有陌生的脸孔出现,一定逃不过阎府的耳目。
而只要确定红腰身边没有尾巴盯着,那就可以断掉可能的麻烦。
许大奶奶眼中精光闪烁,道:“好,且观察这女子两天,确定没了问题,再给公子送去不迟。”
霍银娘见这一关过去,也是心里雀跃,至少,只要把红腰送过去,总算又能安稳一段时日了。
两天很快地过去,红腰的周围干干净净,既无跟踪,也无她们所担忧的一切,这下连许大奶奶,也没有阻止红腰去阎公子身旁的理由。
于是,第三天的半夜,天还没亮的时候,红腰就被绑上了四肢,眼睛上遮了一块布,被扔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的四周围也被钉死,除了能感到地面的颠簸,甚至外界的声音都传不进来。
而马车似乎也行驶了很久很久,久的红腰已经被颠睡着了两次,才感到马车终于舍得停下了。
接着外面一阵敲敲打打,钉死的马车被拆开来,有人把红腰夹在腋下,带着她又健步如飞地拐了好多个弯道,红腰才感到自己被轻轻地放下来。
真是还好,这次她没有再被摔。
似乎又是过了半天才被松绑,接着眼睛上的布才被人拿走,红腰看到眼前昏暗的屋子,一个打扮艳丽的陌生女人站在她床头和善看着她。
女人露出和善的微笑,对红腰说道:“你别怕。”
红腰看到女子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可是美丽依然没有消失,可见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红腰问道:“这是哪儿。”
女人顾左右而言他:“我叫吉娘,你记得这么叫我,回头我会安排人来教你学规矩,你只有一天时间,务必要认真地学,到了公子跟前之后,你就没有机会犯错了。”
没机会犯错的意思,通常就是犯了错就会永远地后悔下去。
红腰没有再问,吉娘看见红腰微微皱眉的脸,只能轻轻笑道:“你饿不饿,今天还有一些剩下的饭给你吃。”
红腰摇摇头,她一顿吃饱,就已经很久不用饿。
可吉娘却误会了意思,意味深长说道:“方才为你松绑时,我见你肌肤细腻,想是没有受过苦的女子,可是到了这里,许多就由不得你了,你只能适应下来。”
红腰看了看她:“我会适应的。”
她记忆起就是婢女,世上没有她适应不了的环境,服侍人更是避无可避的责任。
吉娘大约也惊异于红腰的乖觉,看着她说道:“你的名字我已是知道了,红腰,但是这名字听着有些不大好,公子恐怕容易不喜欢,所以你便叫红儿吧,到了公子跟前,记得别说错。”
红儿。红腰舌尖有些异样的触感,她看向了吉娘,点点头。
吉娘笑了笑,似乎在表达满意。
吉娘的任务好像也到此为止,她就此离开了屋子,再也没有出现。和她交换的是五个面无表情的粗腰妇人,她们不仅面无神色,整个身形更像是笨重的木桩子。
而她们所交的“规矩”,也只是单纯用嘴说给红腰听,其中有一条便是,进阎公子的房间,一定要踮起脚尖走路,若是有一个落地,阎公子便觉得自己的地方被脏脚污染了,必会大发雷霆。
但这踮起脚尖走路,她们却并没有传授红腰什么秘技。红腰只能靠自己在心里练习。
五个妇人的嘴一个停下便接一个说,说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五个人就是重复让红腰听了五遍,这些规矩显然是严肃的,以至于要不断地给红腰加强记忆,红腰每一遍也都仔细地听下来。
“记住了,”妇人刻板的声音带着阴森,“一定不要在公子的面前笑。”
规矩的最后,总会有这样特意强调的一句话。
红腰看着五个妇人,重复完之后,五个妇人也没有打招呼,直接像前一个吉娘一样利落地走了。
如果笑了会怎么样?剩下红腰在屋子里,还在回想刚才的话。
外面门被锁上的声音十分刺耳,吉娘说红腰只有一天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半天,那么她会在这监牢一样的小屋再待上好几个时辰。
至少,从这些规矩中,她明白了她的身份并不是阎公子的“侍妾”,这些规矩中,有很多都不是针对侍妾的,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折磨方式。
像是一种囚禁,剥夺了人的一切。想到阎府中的种种,用古怪已经不能完全概括,更像是透着诡异的什么陷阱。
那位神秘的阎公子,难道是以某种凌虐的手段而得到快感的人?
再次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红腰心里已经想了许多种对策,当先走进来的,既不是吉娘,也不是那五妇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面如僵尸的人。因为那个人脸上,连一丝一毫的神情跳动都没有,整张脸就好像是被一张假皮给罩住了。
红腰看到这女子肤如凝脂,眉清目秀,原本应该是个生动的美人。现在却是一举一动都宛若提线木偶般僵直。
红腰立刻想起了第一条规矩,不能和府中的任何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