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忽儿是一个直肠子的汉子,行事无隐,把所有的话儿都讲清楚了之后,王勇的疑虑尽去,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又更加亲近了许多。若是换了别人,置身于这样的情境之中,就不会如此可信了。
众人催马向南而行,一路无话。到了第二天下午,便有探马来报,说是遇到了汉人的前哨游骑,已经讲明来意,汉人的游骑请咱们暂且停止前进,待他们报告长官,得了处分之后,再来相迎。
王勇询问汉军的位置,大约是在正南偏西方向,距此还有一天的路程。
王勇便道:“这一来一回,至少要耽误一天的时间。不必理他,一直前进便是。汉人们的心思,不过是担心以送礼为名,暗藏兵马,想要偷袭。前面若是再有汉人前来问讯,便教他们近前来仔细观察便是,不必有什么隐瞒的。”
众人们应诺一声,赶着牛马,卷起漫天烟尘,径向汉军的方向行来。
第二天上午,王勇领着几名骑兵先行,麻忽儿押着牛马畜群在后。行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便看到前面有五、六骑快马飞也般地接近。当先一人,是早上出营时遣出的一名探马,后面随着的,都是汉军打扮。
王勇勒住座骑,等候着他们。
倏忽奔近,领头的一名汉军高声呼道:“哎呀,那不是王勇先生么?都是自己人,不必再怀疑了,哈哈,哈哈。”
王勇举目观望,这名当先的汉军,大约有二十八、九岁的模样,皮肤黝黑,身材颀长,动作矫捷,穿着一身中级军官的半旧军服,相貌英俊,一双星目,炯炯有神。王勇端详半天,却不相识。于是,王勇举手打躬,笑道:
“这位兄弟,你怎么认识我?恕我眼拙,却没认出你来,咱们见过面吗?”
这人哈哈大笑,说道:“王先生这样尊贵的人,怎么会识得小人呢?今年春天的时候,小人随着周都督出兵,去与薛军交战,王先生领着骑兵出击,这才打退了薛军,咱们阖营将士们,谁不赞叹王先生的功劳呢?唉,小人可惜不是骑兵,没能随着王先生驰骋沙场,十分懊恼呢!”
“原来如此!”王勇笑道,“请问兄弟你的贵姓?隶属于哪位头领的帐下?”
这人抱拳,答道:“小人名叫张顺,乃是右营副将董文标大人麾下的一名军候司马。”
王勇也抱拳答礼,“张顺兄弟,幸会,幸会。”
张顺说道:“咱们营里的几位头领们,得了斥候的禀报,说是洛均人的木胜长老特意遣了使者前来拜谒主帅,赍着牛马厚礼,以示诚意。几位头领们不敢怠慢,便商议着隆重相迎。由此向北,正好是咱们董大人的警戒区域,董大人便吩咐卑职前来打探。不想遇到的竟然是王先生,好不教人欢喜。”
王勇眨了眨眼睛,问道:“王顺兄弟,汉营现在的情况如何?营里的兄弟们可都平安吗?”
“啊,啊,王先生,你这话讲得好奇怪呀,好像……好像……倒挺了解咱们营里的内幕嘛!”张顺兄弟也眨着眼睛,回应着说道。
王勇说道:“好兄弟,实不相瞒,前几日,我还去营里见过了小周都督呢。”
“啊!”张顺感叹一声,脸上是一付莫测高深的古怪模样。
“营里的诸位兄弟们,可还和睦么?”王勇关切地问道。
张顺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一丝谨慎戒备的神色,说道:“几位头领们日夜议事不休,不知商议些什么。弟兄们还能怎么样呢?现在也不赶路行军了,每日里只是吃酒混闹罢了。”
“唔!”王勇又点了点头,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又觉得张顺似乎有了一些敌意,倘若追问不休,恐怕反而不好。心下盘算不定,沉吟不语。
张顺假意观望风景,一双眼睛时时向着王勇斜睨,似乎也是心事很重的模样。
不一会儿,后面的麻忽儿众人赶着畜群走近了过来。
王勇伸手指点着,说道:“张顺兄弟,这些使是史林军爷与木胜长老赠送给咱们的礼物了。嗯,那些肥牛也还罢了,马匹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坐骑呢。”
张顺笑道:“咱们出兵了这许多日子,军中粮饷都快要尽了,倒是这些肥牛更济得急用。”
王勇点头,道:“是呀,是呀,汉军行到此处,前后没有继援,几位头领们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呢?”
“这个么,咱们做部属的却不知道。”张顺一笑,伸手指着畜群,又对周围的几名汉军说道:
“弟兄们,人家给咱们送来这许多牛马,情意感人,还不快快上前去,帮助胡人兄弟们约束畜群,好教人家休息休息呀!”
那几名汉军扬眉眨眼,应喏一声,便驱马向畜群奔去。
王勇微微一笑,知道他的心意,也不说破。按住辔头,停在一旁,看着畜群从眼前走过。张顺陪在王勇的身边,眼睛紧紧地盯住畜群。